野人沟,光听这名字,便知不是善地。舆图上对此处的标注极为简略,只以数道扭曲的墨线勾勒出大致走向,旁边用小字注着“林密壑深,多瘴疠,罕有人迹”。
贾琏将周老汉提供的线索与舆图反复比对,心中已有计较。无论这是否又是“座山雕”布下的迷阵,既然有了指向,就必须去查探。被动等待,只会更加陷入对方的节奏。
“传令,目标野人沟。刘老栓前导,张顺侧翼警戒,胡铁牛依旧断后。所有人提高警惕,这野人沟,怕是不比野狼峪好走。”贾琏沉声下令,目光扫过略显疲惫的众人,“再坚持一下,找到匪巢,便是大功一件!”
简单的话语,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众人精神一振,齐声应诺。
小队再次启程,转向东北,朝着舆图上那片模糊的区域进发。越靠近野人沟,地势越是险峻。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一种潮湿霉烂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胸闷的腥甜气息,想来便是所谓的“瘴气”了。
刘老栓走在最前,神情比之前更加凝重。他时而抓起一把泥土嗅闻,时而仔细观察树干上的苔藓和爪痕,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大人,这地方邪性。”他压低声音对跟在身后的贾琏道,“野兽的痕迹很多,而且……有些脚印不太对劲,不像是寻常野猪豹子的。”
贾琏心中一凛:“怎么说?”
刘老栓指着一处被踩踏过的灌木丛:“您看这脚印,深而杂乱,像是人穿着靴子故意模仿野兽步伐留下的,但模仿得不像,破绽不少。还有那边树上的断枝,高度和力道,也不像是畜生能弄出来的。”
有人为痕迹!而且试图伪装成野兽活动!
贾琏眼神锐利起来。看来,周老汉没有说谎,这野人沟里,确实有鬼!
“继续前进,放慢速度,注意所有异常。”贾琏低声传令。
队伍如同在粘稠的液体中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张顺和几个斥候如同幽灵般在侧翼的林间穿梭,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胡铁牛则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后方,生怕从哪个树后突然冒出冷箭。
如此艰难行进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隐约传来隆隆的水声,越往前走,声音越大,如同闷雷滚动。
“大人,快到沟尽头了,听这动静,前面应该就是周老汉说的瀑布。”刘老栓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后说道。
贾琏示意队伍停下,隐蔽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他拨开枝叶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地势豁然开朗,一道白练般的瀑布从数十丈高的悬崖上奔腾而下,砸入下方深潭,水汽弥漫,声震四野。瀑布两侧是陡峭湿滑的岩壁,长满了青苔和藤蔓。
按照周老汉的描述,山洞就在瀑布旁边,被藤蔓遮掩。
贾琏仔细观察着瀑布周围的环境。水潭边乱石堆积,地面泥泞。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瀑布左侧那片尤其茂密的藤蔓,那里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深,垂挂的形态也略显不自然,像是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刘老栓,张顺,你们俩从侧面绕过去,靠近那片藤蔓看看,注意水下和崖顶,谨防埋伏。”贾琏点了最得力的两个手下。
两人领命,如同两道轻烟,借着岩石和树木的掩护,一左一右向瀑布侧翼迂回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瀑布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握着兵器,等待着侦察的结果。
过了许久,张顺率先从右侧迂回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交织的神色:“大人!那边藤蔓后面确实有个洞口!不大,但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我没敢靠太近,怕有机关埋伏!”
很快,刘老栓也从左侧返回,他的观察更为细致:“大人,洞口有人近期活动的痕迹,脚印虽然被水汽冲刷过,但还是能看出来。另外,我在洞口外侧的泥地里,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心,里面是半截被踩进泥里的烟蒂。那烟丝粗糙,裹烟的纸也劣质,绝非军中或富贵人家所用,倒像是市井底层或者……山寨土匪的惯常之物。
“还有,”刘老栓补充道,“我在高处看了一下,洞口位置很刁钻,易守难攻。而且,瀑布声音太大,里面就算有什么动静,外面也很难听见。”
贾琏接过那半截烟蒂,捏在指间,眼神冰冷。
洞口,脚印,烟蒂,易守难攻的地形……综合来看,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土匪一个重要的据点,甚至可能就是“座山雕”的老巢!至少,也是一个储存物资的密窟。
“干得好。”贾琏赞了一句,随即陷入沉思。
强攻?洞口狭窄,未知风险太大,一旦被堵在里面,或是里面有其他出口,他们这二十人很可能全军覆没。
监视?他们携带的干粮有限,不可能长期耗下去。
必须想办法确认里面的情况,最好是能抓个“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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