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辕内那场短兵相接的交锋,以谷大用的狼狈退却暂告段落。苏婉卿假借太后之名,行雷霆一击,虽暂时逼退了阉党的汹汹气焰,却也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冰水,激起了更凶险的暗流。这已不再是寻常的政争倾轧,而是赌上了身家性命的殊死搏杀。
谷大用一行当日下午便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青州,返回京城。然而,谁都知道,这绝非结束,而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死寂。张永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更不可能坐视李昊与苏婉卿这般“大逆不道”的行径。报复,必将以更猛烈、更酷烈的方式降临。
镇北侯行辕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李昊与苏婉卿相对而坐,孙狗儿垂手侍立一旁,三人的脸色都异常严峻。
“谷大用此番受挫,张永必不会善罢甘休。”苏婉卿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冷静,“假传懿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回去后,定会动用东厂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坐实此事。我在京中的一些暗桩,恐怕已不安全。”
李昊点了点头,目光锐利:“此事风险极大,姑娘援手之恩,李某铭记。然当务之急,是应对阉党接下来的反扑。张永下一步会如何动作?”
孙狗儿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苏姑娘,刚收到京城六百里加急密报。谷大用回京后,并未立即进宫,而是与张永、陆炳等在私邸密会至深夜。次日,都察院便有数名御史联名上本,弹劾侯爷‘恃功骄横,目无钦差,交通宫掖,图谋不轨’!奏章中虽未明指懿旨之事,但字里行间,皆暗示侯爷与后宫有染,其心可诛!”
“果然如此!”李昊冷哼一声,“他们不敢直接攻击太后,便拐弯抹角,将污水泼到本督身上,妄图引导圣意。”
“不仅如此,”孙狗儿继续道,“东厂番子已开始大规模搜捕与我方有关的京官、士子,严刑拷打,试图攀扯。我们几条重要的消息渠道,已被掐断。另外,佛郎机使团离京后,并未返回澳门,而是滞留天津卫,其领事与张永的心腹太监仍有秘密往来。”
“佛郎机人……”苏婉卿眼中寒光一闪,“张永是想借外夷之口,坐实侯爷‘交通海外’的罪名,甚至可能……捏造侯爷有‘引狼入室’之心!此计歹毒!”
局势危如累卵!阉党的反扑,如狂风暴雨,从朝堂到江湖,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誓要将李昊及其势力连根拔起。
“侯爷,如今已是图穷匕见。”苏婉卿看向李昊,目光决绝,“阉党欲置我们于死地,退缩唯有灭亡。唯有……抢先一步,扳倒张永,方能有一线生机!”
李昊沉默片刻,缓缓道:“姑娘有何良策?”
“张永最大的倚仗,无非是陛下的信任和东厂的权柄。”苏婉卿分析道,“然陛下近年潜心修道,疏于朝政,对张永也并非全无猜忌。尤其是涉及边将、兵权之事,陛下向来敏感。我们或可从此处入手。”
她压低声音:“我手中,有张永、谷大用等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乃至与藩王、外将暗中往来的部分证据。虽非铁证,但若巧妙运用,足以在陛下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此外,”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我或许有办法,让陛下‘亲眼’看到,张永是如何欺上瞒下、祸乱朝纲的!”
李昊心中一动:“姑娘的意思是……”
“陛下虽深居简出,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尤其关心斋醮、祥瑞、乃至……长生之术。”苏婉卿意味深长地道,“若能有一场‘天意’示警,或是一位‘得道高人’的谏言,或许比干本奏章,更能触动圣心。”
李昊瞬间明白了苏婉卿的打算——她要利用嘉靖皇帝迷信道教的弱点,从侧翼发动奇袭!此计虽险,却直击要害!若操作得当,或许真能扭转乾坤!
“此计可行,但需周密安排,万无一失。”李昊沉声道,“陛下身边,必有张永眼线,如何能将‘天意’或‘谏言’准确送达御前,而不被阉党拦截篡改?”
“此事,交由我来办。”苏婉卿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在宫中,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只是,需要侯爷配合,在朝中制造足够的声势,让陛下感到压力,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些来自天意或方外的警示。”
“好!”李昊断然应下,“朝中之事,本督来安排。杨阁老虽势微,然清流之中,不乏忠正之士。本督即刻修书,联络可靠言官,将张永、谷大用构陷边将、勾结外夷、扰乱朝纲之事,以更激烈的方式上达天听!同时,山东百姓万民伞、士绅请愿书,也可造势!”
“此外,”李昊目光转向孙狗儿,“狗儿,你的人,要动起来。将张永党羽贪腐、跋扈的劣迹,在京畿之地散播出去,要闹得沸沸扬扬,让陛下即便在深宫,也能听到风声!尤其是他与佛郎机人过从甚密之事,要大肆渲染!”
“卑职明白!”孙狗儿凛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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