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的深秋,朔方的风已带上了刺骨的寒意。黑水河大捷的余温尚未散尽,来自北方草原深处的恐怖阴云,已伴随着“金帐王庭”这个名字,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朔方军民的心头。钦差李文昌带来的短暂祥和,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迅速被边关日益急促的警讯所打破。
朔方卫指挥同知府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李昊凝重的面容。他刚刚看完了孙狗儿不惜代价送来的最新密报,羊皮纸上潦草却惊心动魄的文字,揭示了金帐王庭“声东击西”的庞大战略:东线,悍将阿尔斯楞率领的三千先锋已如饿狼般抵近“野狼原”,不断吞噬着小部落,兵锋直指朔方;西线,真正的杀招——由太阳汗亲弟、名将巴尔虎统帅的万余“金狼骑”主力,已如幽灵般悄然西进,目标赫然是千里之外的河西走廊咽喉,玉门关!
“好大的手笔……”李昊放下密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金帐王庭此举,志在吞并河西,切断中原与西域的联系,重现其祖先的草原帝国荣光。一旦玉门关失守,河西沦陷,整个西北将门户大开,届时朝廷必然震动,需调动举国之力应对,而首当其冲的朔方,很可能成为拖延战局的弃子!
“大人,消息可靠吗?”石虎声音干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河西走廊,那是帝国的财赋重地,战略命脉!
“狗儿用三条人命的代价换来的,‘白鹿部’长老临死前的血誓,八成是真。”李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阿尔斯楞是佯攻,是诱饵,吸引朝廷和边军的注意力。真正的雷霆一击,在西方。”
厅内一片死寂。赵大山一拳砸在桌上,木屑纷飞:“他娘的!调虎离山!咱们这儿打得热火朝天,人家真正的目标是捅咱腰眼子去了!”
陈老先生须发微颤:“河西若失,赋税锐减,西域隔绝,朝廷必然全力西顾。届时,我朔方孤悬东北,粮饷断绝,援军无望,如何抵挡阿尔斯楞的虎狼之师?更遑论金帐王庭后续可能投入的主力……”
苏云裳俏脸发白,轻声道:“玉门关守军虽众,然承平日久,恐非百战金狼骑之敌。关城一旦有失,河西诸州……危矣。”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每个人心头。朔方卫新立未久,刚经一战,实力有限,自保尚且艰难,驰援河西更是天方夜谭。但坐视河西失守,则唇亡齿寒,朔方亦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能慌。”李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众人,“金帐王庭此计虽毒,却也非无懈可击。其策关键在于‘奇’与‘快’,欲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若能破其‘奇’,阻其‘快’,便能扭转乾坤!”
他快步走到巨大的西北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玉门关的位置。
“当务之急,是示警!必须立刻让河西节度使和朝廷知道金帐王庭的真实意图!”
“陈老!”李昊转向陈老先生,“你即刻草拟十万火急军情奏章,以最严厉的语气,陈述金帐王庭声东击西之策,断言其主力已奔河西!用我朔方卫指挥同知印信,以六百里加急,不,八百里加急!分送京城兵部、内阁、河西节度使府、乃至陇右各镇!同时,抄送王贲将军和杜文渊郡守!”
“老朽明白!这就去写!”陈老先生深知事关重大,毫不迟疑。
“光靠奏章,怕是不够。”石虎忧心道,“朝廷公文流转,层层审批,等消息到河西,恐已迟了!”
“所以必须有第二条路!”李昊目光锐利地看向孙狗儿,“狗儿!”
“卑职在!”
“挑选你手下最精锐、最熟悉西路地形的斥候,要敢死之士!每人双马,携带我的亲笔警示信和信物,化装成商队或流民,分多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直送玉门关守将和河西节度使手中!告诉他们,信中所言若虚,我李昊愿献上项上人头!若属实,请他们火速备战,并向朝廷求援!”
“卑职领命!这就去选人!”孙狗儿眼中闪过决绝。
“此外,”李昊眼中寒光一闪,“对东线的阿尔斯楞,我们非但不能示弱,还要打得更狠!要让他觉得,我们就是朝廷在东北方向的主力,把他牢牢钉死在朔方城下!”
“大山!”
“俺在!”
“你的选锋营和骑兵,从明日起,给我昼夜不停地出击!袭击阿尔斯楞的粮道,猎杀他的斥候,骚扰他的营地!不要怕伤亡,要打出气势,打出威风!要让他觉得,只要他敢分兵西顾,老子就端了他的老巢!”
“得令!看俺不搅得他鸡犬不宁!”赵大山摩拳擦掌。
“石虎,”李昊看向石虎,“你坐镇中军,加固所有营垒,多设旌旗疑兵,做出大军云集、决一死战的姿态。同时,派人与王贲将军沟通,陈明利害,请他务必率边军主力北移,与我部形成联防,给阿尔斯楞持续施加压力,绝不能让他察觉我军虚实!”
“末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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