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春日,暖阳初绽,却驱不散将军府邸内的沉沉寒意。王贲端坐案前,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刚从京城加急送来的密报。密报来自他在兵部的旧部,内容触目惊心: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刘瑾,于御前公然斥责边将“养寇自重”、“虚报战功”,虽未点名,但言语间直指朔方、辽东诸镇。更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北地某新晋勋贵”,“交通胡商,擅专盐铁,其心叵测”!
“刘瑾……老阉狗!”王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寒光暴射。他岂能不知,这“某新晋勋贵”指的是谁?李昊的骤然擢升,本就触动了朝中不少人的神经,如今更成了刘瑾打压边镇、揽权敛财的由头!这盆污水泼下来,他王贲作为朔方主将,岂能独善其身?
“将军,”心腹幕僚徐先生低声道,“刘瑾此举,意在敲山震虎。他觊觎边镇盐铁之利久矣,如今借李昊之事发难,恐后续还有动作。我等需早作应对。”
王贲冷哼一声:“应对?如何应对?那李昊如今是朝廷钦封的县伯、郡司马,圣眷正隆。动他,便是打朝廷的脸!刘瑾不敢明着来,便用这等阴损手段!”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李昊的存在,本就如鲠在喉,如今更成了招祸的根苗。刘瑾的威胁近在眼前,而北方的赤术经过一冬休养,探子回报其正在集结兵力,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交相逼迫。
“李昊……李昊……”王贲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成了众矢之的,便莫怪本将借你一用了!”
与此同时,郡守府内,杜文渊也收到了京中的风声。与王贲的暴怒不同,他显得更为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刘瑾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放下茶盏,对下首的户曹主事淡淡道,“李昊这块肥肉,香味太浓,引得饿狼环伺了。”
户曹主事忧心道:“大人,刘瑾势大,若其真对李昊下手,势必牵连朔方。我等该如何自处?”
杜文渊捻须轻笑:“牵连?或是机遇。刘瑾要的是钱,是权。李昊若倒,其盐铁之利,总要有人接手。王贲跋扈,若能与京中刘公公里应外合……这朔方,或许能真正清净些。” 他话语中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算计,显然打算趁火打劫,甚至与刘瑾暗通款曲。
“那……对李昊,我等当前态度是?”
“依制办事,静观其变。”杜文渊语气转冷,“加紧核查司马府钱粮账目,对其盐铁产销,严加盘查。待其自乱阵脚,或京中雷霆降至,再收网不迟。”
朔方城内暗流涌动,而黑风寨中,李昊已从孙狗儿急递的密报中,知晓了京中的惊涛骇浪。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刘瑾老贼!欺人太甚!”赵大山一拳砸在桌上,气得双目赤红,“俺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他在京城吃喝玩乐,还敢倒打一耙!”
石虎面色铁青:“此乃借刀杀人之计。刘瑾意在边镇盐利,拿大人作伐,既可敛财,又可打击杨廷和等清流,一石二鸟。”
陈老先生长叹:“如今之势,如履薄冰。刘瑾权倾朝野,心狠手辣,若其铁了心要对付我等,恐……恐难抵挡。”
苏云裳紧蹙秀眉,轻声道:“朔方城内,王、杜二人态度暧昧,恐已生异心。内外交困,如之奈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昊身上。他静坐主位,面色平静,唯有眼中深处跳跃着冰冷的火焰。刘瑾的发难,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这已不是简单的政治倾轧,而是你死我活的生存之争。
“慌什么?”李昊缓缓开口,声音异常沉稳,“刘瑾要的不是我李昊的命,而是朔方的盐铁之利,是打压边将的威风。我们若自乱阵脚,才是真的遂了他的意。”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刘瑾势大,然其并非没有敌人。杨廷和等清流,乃至朝中其他忌惮其权势的王公大臣,皆可为我所用。王贲、杜文渊欲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我便偏要拉他们下水!”
“大人的意思是?”石虎疑惑道。
“祸水东引,驱虎吞狼!”李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刘瑾不是弹劾边将‘养寇自重’吗?我便让他看看,真正的‘寇’在哪里!他不是想要盐利吗?我便让他知道,这盐利背后,牵扯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他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狗儿!”
“卑职在!”
“立刻动用京城所有眼线,将刘瑾如何觊觎边镇盐利、如何纵容家奴子弟与胡商勾结、如何打压忠良的‘证据’,巧妙散播出去,尤其是杨廷和府邸、以及那些与刘瑾不睦的御史言官门前!要做得隐秘,但要确保他们能收到!”
“卑职明白!”
“陈老!”
“老朽在!”
“以司马府名义,起草一份‘请罪兼请援’奏章。语气要惶恐谦卑,详述北境胡患严峻、我军兵力薄弱、粮械短缺之困境,并‘请罪’于未能彻底扫清边患,以致引来朝堂非议。最后,恳请朝廷速拨粮饷军械,并‘明察’边情,勿使将士寒心。此奏章,以六百里加急,直送通政司!副本,抄送兵部、户部,乃至……几位素有声望的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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