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畔“望北亭”的秘密会晤,如同一场无声的惊雷,在黑风寨本就暗流汹涌的局势中炸开。王贲伸出的“橄榄枝”——那个虚无缥缈的“巡边司司丞”之位,既是诱惑,更是枷锁。李昊深知,一旦接下,黑风寨便彻底打上了王贲的烙印,将成为边将与郡守权力倾轧中的一把尖刀,再无回头路。但拒绝,则意味着立刻失去眼下唯一的官方庇护,独自面对张谦的疯狂反扑和北方胡骑的威胁。
他选择了走钢丝。以一次“漂亮”的剿匪行动(剿灭的实则是张谦派来栽赃的队伍),向王贲展示了“忠诚”与能力,暂时稳住了这位边军主将,却没有立刻接受那烫手的官职,只以“才疏学浅,恐负重任”为由,请求“暂代其职,以观后效”。这番以退为进,既给了王贲面子,又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也留下了转圜余地。
王贲似乎看穿了李昊的心思,并未强逼,反而“体恤”地赏赐了一批军械粮草,默许了黑风寨在北部边境的活跃,但要求其“谨守疆界,勿启边衅”。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暂时形成。
黑风寨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外部压力稍减,内部建设得以全力推进。那一百匹来自草原的战马成了核心机密,赵大山不顾伤势未愈,亲自拄着拐杖蹲在马场,带着精心挑选的、绝对忠诚的弟兄,没日没夜地操练骑兵。摔伤、被马踢伤成了家常便饭,但一支稚嫩却充满锐气的骑兵雏形,正在血与汗的浇灌下悄然成型。石虎则全力整训步卒,将血战的经验融入日常操练,尤其注重小队配合与山地防御。寨墙被进一步加固,关键处甚至开始尝试用烧制的青砖包砌。工匠坊在消化了从王贲处获得的少量精铁后,锻造技术有所提升,虽仍无法打造全身铁甲,但制作更加精良的枪头、箭簇和部分关键部位的铁片护具已不成问题。
然而,李昊并未有丝毫放松。他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期,做了两件至关重要的事。
其一,是全力经营与北方的“秘密”商路。与阿史那延的交易并未因王贲的介入而中断,反而在更加隐秘的方式下继续进行。交易地点变得更加飘忽不定,次数减少但单次交易量增加,主要以山寨过剩的盐、部分铁器(控制在不会被追查来源的粗铁制品)和苏云裳配制的特效伤药,换取草原的良马、皮货以及一种意想不到的战略物资——情报。通过阿史那延的渠道,李昊得以窥见草原内部纷争的一角,对“黑鹰部”的崛起、“灰狼”“白鹿”两部的衰败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为他判断北方威胁的消长提供了依据。
其二,是向更深远的南方和东方派出了精干的探子。孙狗儿的侦察队不再局限于朔方郡周边,而是像触角般,悄悄伸向了州府乃至更遥远的京畿方向。李昊要知道,这天下大势,究竟糜烂到了何种地步?朝廷对北疆的态度究竟如何?是否有其他势力可以借重或警惕?他有一种预感,黑风寨偏安一隅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了。
这一日,派往州府的探子带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朝廷已下明旨,痛斥北疆文武官员剿匪不力、御虏无方,导致边患日炽,民不聊生。皇帝震怒,罢黜了两位与此相关的朝中大员,并派遣钦差大臣,不日将抵达北疆,巡查边防,整饬吏治!
消息传回,议事山洞内一片寂静。钦差大臣!这意味着,朔方郡乃至整个北疆的权力格局,可能面临洗牌!对黑风寨而言,是福是祸?
“机会!”陈老先生眼中精光一闪,“若是清正刚直之臣,或可一举扳倒张谦这等蛀虫!”
“也可能是灾难。”石虎面色凝重,“若来的又是贪腐之徒,或与王贲、张谦流瀣一气,我等处境将更为艰难。”
赵大山闷声道:“管他谁来,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云裳轻蹙眉头:“钦差巡边,必然关注军务民情。我等处境,或可借此上达天听,但亦可能因势力坐大而遭忌惮。”
李昊沉吟良久,缓缓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钦差到来,必使朔方城内各方势力重新站队,争斗加剧。张谦为自保,必会疯狂攻击政敌,抹黑王贲,我们很可能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王贲为巩固地位,也可能对我们提出更苛刻的要求。”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朔方城:“但这同样是我们的机会。若能巧妙利用,或可在这乱局中,为我等争取一个更有利的位置。狗儿,”
“在!”
“加派人手,紧盯朔方城!我要知道钦差何时到、何人接驾、驻跸何处、每日见谁!尤其是张谦和王贲的动向!”
“明白!”
“大山,石虎,”李昊看向二人,“练兵不可松懈!尤其骑兵,要尽快形成战力!我们要让任何人看到,黑风寨是一支能战之师,而非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云裳,陈老,”李昊最后道,“寨内民生,需更加用心。春耕在即,要确保粮食播种。抚恤遗属,安抚流民,要让寨子内部铁板一块。必要时,可适当开放寨门,让周边流民看到我寨的井然有序与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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