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联邦政府的行政核心在向堪培拉转移,但掌握着国家钱袋子的财政部依然暂时留在墨尔本这座金融中心。二月的墨尔本热浪袭人,但在财政部大楼的会议室里,气压却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财政部长乔治·特纳爵士正对着一张长长的报表发愁,他的眉头锁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作为一名以会计师出身的政治家,他最痛恨的就是赤字,而现在的联邦账本,简直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这不可能维持下去。”特纳爵士把报表拍在桌子上,对着面前的几位副部长和皇家银行的代表说道,“看看这些数字!造舰计划的首期预付款、全国铁路并轨工程的材料费、还有刚刚开始发放的第一季度养老金……我们的现金流正在枯竭。”
“《悉尼纪事报》今天早上的社论称我们是在寅吃卯粮,是在把国家的未来抵押给当铺。”一位副部长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伦敦的债券市场反应冷淡,他们对工党参与的联合政府依然抱有疑虑,新的公债发行利率已经被迫提高了0.5个百分点。”
“我们必须削减开支。”特纳爵士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或者暂停造舰,或者推迟铁路工程。至于养老金……那是工党的命根子,动不得,但其他的必须动。”
就在会议室陷入一片愁云之时,大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了,甚至没有敲门。
一个身材高大、红光满面、留着一大把棕红色大胡子的男人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浮夸的西装,领带是一条鲜艳的大红色丝绸,头上戴着一顶宽边的白色宽檐帽。
金·奥马利。来自塔斯马尼亚选区的联邦众议员,工党内部的一朵奇葩,一个自称加拿大人,其实所有人都怀疑他出生在美国堪萨斯的神秘人物。他以言辞犀利、行为乖张,对金融体系的独特见解而闻名,或者说,臭名昭着。
“先生们!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谈论削减?”奥马利的声音洪亮,“在这个国家正准备起飞的时候谈论剪断翅膀?这就好比在马拉松比赛的中途建议运动员割掉一条腿来减轻重量!”
“奥马利议员,这是财政部内部会议。”特纳爵士皱起眉头,他对这个举止粗鲁的家伙一向没有好感,“您没有受邀。”
“国家都要破产了,还要什么邀请函?”奥马利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那顶帽子扔在桌子上,正好压住了那份赤字报表,“你们的问题不在于花得太多,而在于你们找钱的方式太蠢!太古老!就像用手推车去运金矿!”
“请注意您的言辞。”
“我的言辞很精确,爵士。”奥马利身体前倾,双眼盯着特纳,“你们依然在像乞丐一样,向伦敦的私人银行家乞讨资金。我们要付利息,要看脸色,还要被他们那套稳健的狗屁理论束缚。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我们自己人民的钱,来建设我们自己的国家?”
“人民的钱?”特纳冷笑,“人民手里只有刚才发的十先令养老金。”
“这就对了!”奥马利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你们这些会计师只看得到大资本家的金库,却看不到六百万澳洲普通人口袋里的便士!”
他站起身,像是在发表竞选演说:“我要建立一家银行。不是那种只为富人服务的私人银行,也不是像皇家银行那样负责发钞和给政府记账的机构。我要建立一家联邦银行!一家属于人民的储蓄银行!”
“我们可以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邮局设立储蓄窗口。我们吸收工人的工资、农民的卖粮款、寡妇的养老金。我们汇集这些微小的溪流,变成滔滔江水!然后,我们用这笔钱,去购买政府的公债,去投资铁路,去造军舰!”
“左手进,右手出。这是内循环!我们不需要伦敦的吸血鬼!我们自己就能造血!”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特纳爵士张大了嘴巴。这听起来简直是疯言疯语,但在座的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被这种狂野的构想震动了一下。
“这是……社会主义?”一位副部长喃喃自语。
“不,这是国家资本主义!”奥马利纠正道,“这是让钱为国家服务,而不是国家为钱服务!”
当晚,堪培拉,联邦宫。
亚瑟的书房里灯火通明。特纳爵士已经将下午的事汇报给了亚瑟,并请求总督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议员。
但亚瑟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让他来见我。”亚瑟说,“现在。秘密地。”
午夜时分,金·奥马利被带进了书房。他在面对亚瑟时,收敛了几分狂态,表现出一种精明商人的审慎。
“奥马利先生,”亚瑟坐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我听说了你的人民银行计划。特纳爵士认为你是个疯子。”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殿下。”奥马利咧嘴一笑,“而在金融界,赚不到钱的人才是疯子。”
“你的计划有一个核心漏洞。”亚瑟没有理会他的俏皮话,直指要害,“信用。为什么老百姓会把钱存进你这家新开的银行,而不是存进那些有百年历史的英资银行?如果发生挤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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