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南半球的春末。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选举日。对于悉尼、墨尔本、纽卡斯尔这些烟囱林立的城市来说,这是一个节日;而对于新南威尔士西部、昆士兰内陆那些广袤的牧场而言,这却像是一个审判日。
亚瑟没有待在联邦宫那间舒适的书房里。他选择了一个更接近风暴中心的地方——悉尼邮政总局大楼的顶层。这里是联邦电报网络的枢纽,来自大陆每一个投票站的数据,都会第一时间汇聚到这里的铜质终端机上。
窗外,乔治大街上挤满了人群。工人们穿着粗布工装,把帽子扔向天空;穿着体面的职员和店主们在街角窃窃私语;而在更远处的码头区,那里简直成了一片红旗的海洋。
房间内,只有电报机单调而急促的“哒哒”声。
联邦安全局局长道尔站在一张巨大的联邦选区地图前。他的手中拿着一叠红蓝两色的卡片,每随着一声电报员的唱票,他就将一张卡片插在地图相应的位置上。
“新南威尔士州,亨特谷选区,”电报员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喊叫而有些沙哑,“工党候选人查尔顿,得票率百分之六十二。自由贸易党候选人,落败。”
道尔拿起一张红色的卡片,插在了那个代表着煤炭与钢铁心脏的位置。
“维多利亚州,巴拉瑞特选区,”紧接着是另一个声音,“保护主义党领袖,艾尔弗雷德·迪金先生,成功连任。但他所在的选区,工党得票率上升了百分之十五。”
一张蓝色的卡片被插了上去,但旁边紧挨着几个红点。
亚瑟坐在角落的皮椅上,手里拿着一杯没怎么动的苏格兰威士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正在迅速变色的地图。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道尔?”亚瑟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这是数学的必然,殿下。”道尔没有回头,继续着他的工作,“《人口与产业普查报告》重新划分了选区。那些依然沉迷于骑在羊背上的国家的牧场主们,发现他们的选区被合并、被削减。而纽卡斯尔、西悉尼、阿德莱德工业区……这些地方因为人口暴涨,凭空多出了十几个席位。”
“过去,一千个牧场主的选票可能抵得上一万个工人。但现在,一票就是一票。当钢铁厂的汽笛声盖过了羊叫声,议会的颜色自然也就变了。”
这确实是一场经过精心计算的政变。亚瑟没有动用军队,也没有修改宪法,他只是让马歇尔教授用最枯燥的统计学,还原了这个国家真实的人口结构。
在此时的墨尔本,自由贸易党总部,气氛如丧考妣。
乔治·雷德爵士,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代表着旧式商业和地主利益的反对党领袖,正瘫坐在沙发上。他的单片眼镜滑落到了胸前,那张以能言善辩着称的大嘴,此刻紧紧地闭着。
房间里烟雾缭绕,几位来自昆士兰和西澳的保守派议员正在愤怒地咒骂。
“这是作弊!这是赤裸裸的抢劫!”一位拥有两万英亩土地的议员吼道,“我的选区被拆分了!我的佃户们……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竟然投给了那个要把我们土地充公的工党激进分子!”
“因为他们不想再当佃户了,亨利。”雷德爵士终于开口了,声音疲惫,“他们想去城里,去拿每周三英镑的工资,去过那种有电灯和自来水的生活。我们输了,不是输给了工党,是输给了时代。”
雷德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正在庆祝的游行队伍。他看到标语牌上画着烟囱、齿轮和麦穗,唯独没有羊毛。
“那个王子……”雷德低声自语,“他借用了工人的手,扼死了我们。他以为他能控制住这头红色的怪兽吗?等到工党掌权,第一个要推翻的就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联邦宫。”
而在悉尼的工会大厦,狂欢已经达到了顶点。
比利·休斯被人群簇拥在中央。他那瘦小的身躯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站在桌子上,挥舞着手中的统计单,眼睛里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看啊!兄弟们!”休斯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这是我们的胜利!这是劳动者的胜利!那些把持着议会几十年的老爷们,被我们用一张张选票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我们拿下了三十个席位!我们不再是配角,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我们要推行八小时工作制!我们要建立养老金!我们要让每一个工人,都能体面地生活在阳光下!”
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汤姆·霍根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但他并没有像休斯那样狂热。这位老练的工会领袖,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夜空,仿佛在思考着更深远的问题。
回到悉尼邮政总局大楼。
午夜十二点,大局已定。
道尔完成了最后一张卡片的插放。他退后一步,审视着这张全新的政治版图。
众议院七十五个席位中,工党历史性地获得了三十席,成为议会第一大党。迪金领导的保护主义党获得了二十四席。而雷德的自由贸易党,正如预料的那样,崩盘到了二十一席,且大多是边缘选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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