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培拉联邦宫,战情室。
这间位于联邦宫地下的密室因为机器的散热和人心的焦虑,显得异常燥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咖啡和烟草气息,脉冲中心电报机那永不停歇的“咔哒”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太平洋海图前,亚瑟背手而立。目光看向印度洋马达加斯加岛东侧的那个蓝色小点上。
CSB局长道尔的汇报刚刚结束,结论冰冷而清晰:
沙皇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在罗杰斯文斯基海军中将的指挥下,已经陷入了绝境。马达加斯加的法国殖民地当局,在盟友英国的强大外交压力下,拒绝为这支庞大的舰队提供足额的煤炭和补给。舰队内部士气崩溃,疾病蔓延,补给即将告罄。
“……根据我们在上海的德国朋友穆勒先生传来的确切消息,”道尔的声音沙哑,“俄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已经疯了。他们正通过一切非官方渠道,不惜任何代价,寻找一个能够为这支四十二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提供至少五万吨煤炭和三个月粮食的中立港口。”
“法国人的印度支那是他们的首选。但法国政府同样在观望,他们不想得罪英国。”
道尔停顿了一下:“所以,殿下。他们的B计划,也是他们唯一可行的B计划,就是我们。澳大拉西亚联邦。具体来说,是达尔文港。”
战情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总理艾尔弗雷德·迪金第一个开口,他的声音充满了焦虑:“殿下,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我们无法回避的陷阱。我们刚刚在多格滩事件中,向伦敦表演了一场完美的忠诚。现在,我们面临的是真正的选择!”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我们该怎么办?拒绝吗?罗杰斯文斯基是一个绝望的、可能已经疯了的指挥官,他手下有四十二艘战舰和一万两千名同样绝望的士兵。如果我们严词拒绝,他会做什么?他会像一个海盗一样,强行闯入我们的港口吗?他会炮轰达尔文,或者在我们的航道上随机劫掠我们的商船吗?那将直接把我们拖入战争!”
“那我们就更应该拒绝!”国防部长布里奇斯将军猛地一拍桌子,这位老兵的立场一如既往地强硬,“这是对我国主权的公然威胁!《英日同盟》的条款白纸黑字写在那里。我们是英国的盟友,日本是英国的盟友。我们一旦向俄国舰队提供任何补给,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是对日本的公然宣战,是对大英帝国的背叛!”
“我们的悉尼号是利剑,但它不是无敌的!”将军走到海图前,重重地敲击着达尔文港,“我们尚未完工的奥克兰基地也需要时间。现在就和日本联合舰队开战,联邦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两位都只说对了一半。”首席经济顾问马歇尔教授开口了,他的分析冰冷得像手术刀,“这场危机的本质,不是军事,也不是政治,而是经济。”
“如果我们拒绝,并且爆发了小规模冲突,”马歇尔推了推眼镜,“联邦的国际信用评级将瞬间崩溃。我们刚刚吸引来的外国投资会全部撤离,海上保险费率会飙升到天价,我们的贸易航线将被迫中断。经济将倒退。”
“如果我们同意,”他转向布里奇斯,“将军说的没错,我们将立刻成为日本的敌人。但更可怕的是,我们将成为英国的敌人。伦敦金融城会立刻冻结我们所有的海外资产,皇家海军会封锁我们的港口。”
拒绝,是战争。同意,也是战争。
亚瑟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焦虑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先生们,”他开口了,“你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你们在试图做一个是或否的选择题。但政治,从来不是选择题。它是证明题。”
“我们要做的,不是选择拒绝或同意。我们要做的,是同时做到这两点。”
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自相矛盾的话。
“我们将公开地、强硬地、毫不妥协地拒绝俄国人。”亚瑟的目光扫过布里奇斯将军,“我们要让伦敦和东京,看到我们作为盟友最坚定的立场。”
他又转向迪金总理:“同时,我们也将私密地、高效地、以他们无法拒绝的价格,满足俄国人的一切需求。”
“殿下?!”迪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这,就是政治的艺术。”亚瑟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而这个艺术的舞台,不在悉尼,不在墨尔本,不在奥克兰。”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位于联邦最北端、最偏远、最孤立的港口上。
“达尔文。”
代号为“北方隔离带”的行动方案,在亚瑟的口中被清晰地下达:
“第一,迪金总理。你立刻起草一份措辞强硬的外交照会,通过英国高级专员,转交伦敦和东京。重申澳大拉西亚联邦的《中立声明》,并鉴于多格滩事件的恶劣影响,联邦将加强戒备。宣布:联邦所有主要港口,包括悉尼、墨尔本、奥克兰、惠灵顿等,严禁任何交战国军舰以任何理由停靠,包括人道主义救援。违者,联邦海军将有权将其扣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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