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下旬,堪培拉联邦重型机械实验室。
这座位于首都规划区边缘背靠着安斯利山的新建筑,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高耸的围墙上拉着通电的铁丝网,四个角楼上架设着探照灯,武装警卫在门口昼夜巡逻。对于外界而言,这里是联邦政府为了支持矿业发展进行矿山机械改良的场所,但实际上,它是亚瑟为这个国家储备未来战争核心技术的孵化器。
实验室内部的空间极其开阔,足以容纳最庞大的工业设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机油加热、金属切削和高压电弧产生的臭氧气味。一台巨大的蒸汽龙门吊正悬挂在天花板下的轨道上,缓慢地移动着,铰链转动时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摩擦声。
今天,实验室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它被装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用厚重橡木板钉死的巨大板条箱里。为了掩人耳目,它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曲折的环球旅行:从德国汉堡港秘密装船,申报品名为纺织机械配件,先横渡大西洋运往南美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在那里更换了货船和提单,再绕过麦哲伦海峡横渡南太平洋运抵悉尼,最后通过深夜的军用专列,秘密送达堪培拉。
当几名技工用撬棍撬开木板,露出里面那台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庞然大物时,在场的所有工程师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台尚未完全组装完成的发动机。它与人们常见的那种精巧、布满黄铜管线和散热片的汽油机截然不同。它的体积庞大,铸铁的机体厚重粗糙,复杂的外部管线如同血管般缠绕在钢铁躯干上。它静静地蹲伏在基座上,像一头钢铁猛兽,散发着一种原始而蛮横的力量感。
站在它旁边的,是风尘仆仆归来的埃里希·冯·贝克。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同样风尘仆仆,但却神情倨傲的年轻德国人。
他叫库尔特·施泰纳。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瘦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淡蓝色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挑剔的目光。他是鲁道夫·狄塞尔博士在奥格斯堡机械厂的前任首席助手,一个真正的技术天才,也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偏执狂。
因为坚持认为狄塞尔博士早期的设计过于保守,并在技术路线上与那些只在乎短期利润的董事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遭到了排挤和冷藏。
冯·贝克用一份无法拒绝的高薪合同,以及一个在德国根本无法实现的承诺——“在这里,没有董事会,只有通往未来的无限预算”——将这个天才带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殿下,这就是未来。”冯·贝克走上前,用手拍了拍那台冰冷的机器,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回响。他的声音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其中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台压燃式内燃机。它不需要火花塞,不需要娇气的化油器。它直接将那些原本只能用来烧锅炉的廉价重油喷入被活塞压缩到极致的高温高压气缸。”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轰!那一瞬间,它爆发出的扭矩,能像撕碎一张薄纸一样,轻易撕碎现有的任何传动轴。它的热效率是蒸汽机的三倍,是汽油机的两倍!这意味着同样的燃料,它能跑得更远,拉得更多。”
亚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围着这台机器缓慢地踱步。他的手指滑过那些粗糙的铸铁表面,感受着这台机器所蕴含的狂野工业美感。他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之一。在另一个时空,这台机器的心脏将驱动战列舰、坦克和潜艇,改变整个二十世纪的战争形态。
“施泰纳先生,”亚瑟停下脚步,目光转向那位年轻的德国工程师,“我知道你在德国遇到了什么。那些短视的银行家和经理人,他们认为这台机器太重、震动太大、噪音太吵、太容易炸缸,根本无法实用化。”
“在这里,不一样,我给你所有的资源,资金、人员、材料。我要你把它驯服下来,让它持续、稳定地吼叫。”
施泰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面对这位年轻的国家元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敬畏,会回答道:“殿下,这不仅仅是资源的问题。这是一场对现有材料学极限的挑战。它的气缸要承受极高的爆发压力,普通的灰口铸铁在那种压力下会像玻璃一样炸裂。它的燃油喷射系统需要将粘稠的重油雾化到微米级别,喷油嘴的加工精度要求极高,哪怕是一粒灰尘大小的误差,都会导致喷油不畅甚至回火爆炸,把整个气缸盖掀飞。”
“材料不是问题。”亚瑟转向冯·贝克,“纽卡斯尔特种钢材实验室最近刚刚突破了镍铬钼合金钢的量产工艺,强度和耐热性都远超普通铸铁。”
施泰纳的眉毛挑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
“至于加工精度……”亚瑟笑了笑,“我们的皇家理工大学里,有几位从瑞士汝拉山谷高薪聘请来的钟表匠级机械师。他们现在正闲得发慌,我会让他们带着最好的显微镜和精密车床,来满足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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