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的钟声在堪培拉清冽的空气中敲响,这座新生的首都正迎来它作为一个统一实体的第一个完整年份。联邦的融合在法律层面已经完成,理查德·塞登总理正以铁腕推动着合并后繁琐的行政交接。澳大拉西亚联邦,这个横跨塔斯曼海的新兴强权,正忙于整合内部的喜悦与躁动。
然而,在联邦宫那间永远保持着恒温的战情室里,气氛却与外界的乐观截然相反。
一幅巨大的远东地图取代了原先的太平洋海图。CSB局长道尔,正用指着地图上那片被深红色阴影笼罩的区域——满洲,或如清国人所称的东三省。
“殿下,沙俄和日本的耐心,都已耗尽。”
道尔的声音平静。“根据我们破译的东京外务省与圣彼得堡大使馆之间的往来电文,自去年八月以来,双方的所谓和平交涉已经进行了整整六个月。那不是谈判,那是一场表演。”
亚瑟背手站在地图前,神情凝重。他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但当它真正迫近时,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依旧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道尔继续道,“日本的要求,是沙俄承认他们在朝鲜的优越利益。作为交换,他们愿意承认沙俄在满洲铁路沿线的特殊利益。这无异于要求一头已经把猎物吞进肚子里的巨熊,仅仅因为旁边一只饥饿的狼在嚎叫,就主动把肉吐出来,只为换取狼对它消化过程的承认。”
总理迪金在一旁苦笑道:“这简直是外交上的异想天开。日本人为何如此不切实际?”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亚瑟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是一个快要饿死的猎人。”
他转向经济顾问马歇尔教授,后者立刻打开了一份文件。“殿下说得没错。我们的经济分析模型显示,日本在甲午战争中获得的赔款已经消耗殆尽。为了维持这支庞大的、不相称的陆海军,他们的财政已经濒临破产。国内资源几近枯竭,而刚刚获得的朝鲜半岛,远不足以喂饱他们的工业机器。”
亚瑟的目光回到了地图上的满洲:“所以,他们必须得到那里。那里有他们急需的煤炭、铁矿、木材和广阔的土地。那里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与一个注定要饿死的未来相比,面对强大的沙俄进行一场豪赌,反而是更理性的选择。毕竟,他们在十年前,就已经赌赢过一次国运。”
“而我们的对手,沙俄,他们又是如何应对这份绝望的?”亚瑟转向道尔。
道尔调出了另一份标为绝密:圣彼得堡的情报卷宗。
“沙俄帝国,殿下,是一个精神分裂的巨人。”道尔的措辞一如既往的精准,“他们的宫廷内部,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派,是以财政大臣维特和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为首的主和派,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战略延迟派。”道尔解释道,“维特很清醒,他知道帝国在远东的准备远远不足。那条脆弱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还只是单线运行,运力极其低下。旅顺港的外围要塞也尚未完工。他们的建议是,对日本做出一些非实质性的让步,比如在朝鲜问题上含糊其辞,以此换取时间。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等铁路全线贯通、远东的军力十倍于现在时,再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他们不是惧怕战争,他们只是厌恶在错误的时间开战。”
“而另一派,”道尔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讥讽,“是以御前大臣别佐勃拉佐夫、内务大臣普列维,以及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为代表的主战派。这是一群狂热的沙文主义冒险家。”
“他们对帝国的军事力量抱有宗教般的迷信,同时极度鄙视日本这个刚刚学会穿西装的黄皮猴子。他们坚信,帝国的大军只需一次小小的动员,就能将日本彻底碾碎。更重要的是,”道尔加重了语气,“他们迫切需要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转移国内日益高涨的革命浪潮。对他们而言,对外战争,是解决内部危机的最佳捷径。”
“沙皇呢?”亚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个帝国最终的走向,只取决于那个坐在冬宫里的、意志薄弱却又刚愎自用的男人。
“尼古拉二世,殿下,”道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他同时具备了两派的观点。一方面,他清楚帝国的准备并不充足,希望能推迟战争。但另一方面,他又被一个陈年的私怨所支配。”
“1891年,当他还是皇储时访问日本,在大津城被一名日本警察刺伤。那次事件,在他心里种下了对日本这个国家不可磨灭的仇视与憎恶。”道尔总结道,“因此,他虽然希望推迟战争,但他又坚信,任何让步都是软弱的,只会引起新的让步。他认为,维护霸权的最好方式,就是采取更强硬的手段。这种看似矛盾的逻辑,却最终让他完全倒向了主战派的主张。”
“一个被个人憎恶所驱动的皇帝,一群渴望用战争解决内政的官僚,再加上一个自认为准备不足、却又盲目自信的庞大帝国。”亚瑟做出了总结,“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日本任何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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