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萨保脸上的肥肉一颤,绿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慌乱,但立刻被更深的谄笑掩盖:“哎哟!明府大人!您说的这些…可都是传说中的神物啊!小老儿哪有这等福分和门路去沾染?偶尔…偶尔能得见一两样,那都是天大的机缘,早就被宫里的贵人们或者那些真正的豪商收走了!小老儿这点家当,可经不起折腾…”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沈砚手中的账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砚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不再追问,只是将账册递给身旁的林岚,淡淡道:“林仵作,你精通药理,看看这些药材交易,可有异常?”
林岚接过账册,指尖拂过光滑的纸面,目光沉静如水。她没有像沈砚那样快速浏览,而是逐页、逐行,甚至逐字地仔细审阅。她的指尖带着法医特有的敏感,在纸页上轻轻滑动,感受着墨迹的凸起、纸张的纹理。鼻翼微微翕动,捕捉着账册本身散发出的、混合着墨香、羊皮味以及…一丝极其淡薄、近乎无法察觉的、类似某种果酸的特殊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审讯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和康萨保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林岚的专注如同磐石,康萨保的冷汗却已浸湿了内衫的领口。
终于,当林岚的手指停留在账册中间偏后一页时,她的动作顿住了。这一页记录的是一种名为“大食蔷薇露”的香料交易,数额巨大,但内容本身并无特殊。然而,她的指尖在这页纸张的边缘反复摩挲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接着,她俯下身,凑近纸面,极其仔细地嗅闻了一下。
“康萨保,”林岚抬起头,声音清冷如冰,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坐立不安的胡商,“你这账册…用的纸,倒是讲究。不仅挺括光洁,似乎…还额外用某种特制的‘香料’熏过?是为了防虫,还是…另有他用?”
康萨保浑身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煞白!他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林娘子说笑了…就是…就是普通的…上等宣纸…”
“普通的宣纸?”林岚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她不再理会康萨保,转头对侍立在门口的心腹吏员吩咐道:“取我验室的‘绿矾油’来。要新配的,浓度适中即可。再拿一支干净的狼毫笔和一张素白宣纸。”
吏员领命,迅速离去。康萨保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很快,所需之物备齐。林岚用银镊极其小心地夹起账册中那页“大食蔷薇露”的记录,将其平整地铺在素白宣纸之上。接着,她拿起狼毫笔,饱蘸了那清澈中带着一丝浅绿的“绿矾油”(稀释的稀硫酸溶液),屏息凝神,手腕悬空,极其均匀而轻柔地将液体涂抹在那页账纸的背面!动作精准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绿矾油”的浸润,原本光洁的账页正面,那些记录着“大食蔷薇露”交易的黑字下方,竟如同被无形的笔勾勒一般,缓缓浮现出另一层截然不同的、颜色略深的墨迹!那墨迹构成的文字,清晰无比地显现在众人眼前!
日期:天宝元年三月十七(案发前约半月)
交易方:(此处为一个手绘的、极其简略的蒙面人侧影符号,没有具体署名)
货物:
西域睡火莲花蜜(提纯精油):叁斤
颠茄籽精粹:壹斤
曼陀罗花粉精粹:贰斤
罂粟膏精粹(上品):壹斤半
龙涎香粉末(顶级):伍两
苏合香粉末(顶级):叁两
备注:货已交割,银讫两清。买方要求:绝密,不留痕。
这赫然是一份被特殊药水(极可能是柠檬汁或类似弱酸性果汁)书写、隐藏在正常交易记录之下的秘密账目!所交易的,正是配制那诡异催眠香料所需的核心原料!数量之大,足以配制出令整个皇宫贵胄都陷入迷幻的剂量!
“康!萨!保!”沈砚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凛冽的杀机!他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都跳了起来!森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利剑,死死钉在面无人色的胡商身上,“你好大的胆子!戴罪之身,竟敢暗通贼寇,交易此等禁物!说!这个蒙面人是谁?!这些原料,最终流向了何处?!”
“噗通!”康萨保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躯如同烂泥般从椅子上滑落,瘫跪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明府饶命!林娘子饶命啊!小老儿…小老儿是被逼的!那人…那人神出鬼没,每次交易都蒙着脸,声音也像是故意压着变调!他…他知道小老儿上次犯的事!用这个威胁小老儿!说…说不照做,就…就把小老儿以前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捅出去,让…让朝廷砍了小老儿的脑袋,抄了小老儿的家啊!小老儿…小老儿实在是不敢不从啊!至于这些原料…他…他拿走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小老儿…小老儿真的不知道他拿去干什么、又给了谁啊!明府明鉴!明鉴啊!”
沈砚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康萨保,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他知道这老狐狸必然还有隐瞒,但这份用密写药水隐藏的交易记录,已经是突破性的铁证!那蒙面人的侧影符号虽然简略,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高全虽死,但这条胡商供应链的源头,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归藏及其爪牙的身影,在层层迷雾之后,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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