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太乙观。
残垣断壁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狰狞的剪影,荒草蔓生,鸦雀聒噪。浓重的焦糊味混杂着尘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几处新燃的灰烬堆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沈砚裹着厚裘,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脸色比头顶的阴云还要灰败,胸前的黑血印记在晦暗的光线下如同死亡的烙印。他脚下,是一个被暴力炸开、露出黑黝黝入口的地宫甬道。几名衙役正从里面抬出几口被烧得焦黑变形、散发着刺鼻硝烟味的大铁箱,箱内空空如也,只余下一些残留的、闪着微光的白色粉末。
“大人!地宫入口被炸塌过,刚刚挖通!里面……被焚烧过!铁箱都空了!只剩这些……”一名捕头捧着一点残余的硝石粉末,声音带着愤怒和沮丧。
“硝石已启……果然被转移了!”林岚蹲在地上,仔细检视着灰烬和铁箱残骸,“焚烧时间……就在昨夜!手法极其专业,几乎没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痕迹!‘竹先生’……算准了时间!”
沈砚闭着眼,强忍着肺腑撕裂般的灼痛和翻涌的杀意。晚了一步!又是晚了一步!“五石将成”、“涅盘”……这两个词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脑中嘶嘶作响。徐子谦死了,李茂才昏厥,废太乙观线索中断……难道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大人!”崔主簿连滚爬爬地从观外冲进来,手里举着一份刚从县衙送来的紧急卷宗抄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查……查到了!李茂才商队!开元二十三年冬,那笔六千两白银的巨额现银支取!经手的……不是李府钱庄!是……是通化坊‘裕隆钱庄’!而裕隆钱庄背后真正的东家……是……是城南通义坊的百年豪商——贾世仁!”
“贾世仁?!”沈砚霍然睁眼!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劈开的一道闪电!
通义坊贾家!长安城真正的顶级豪商巨贾!产业遍布丝绸、盐铁、钱庄,富可敌国!其家族子弟盘踞官场,根深蒂固!更重要的是……沈砚脑中瞬间闪过那份从墨林轩梳理出的十七家豪商名单!贾世仁的名字,赫然在列!且财力远超李茂才!
“裕隆钱庄……贾世仁……”沈砚眼中风暴瞬间汇聚成最冰冷的寒星!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百川归海,轰然指向那个看似置身事外、实则盘踞在漩涡最深处的庞然大物!“好一个‘竹先生’!好一个‘贾公’!原来……你才是这长安替考巨案背后,真正的金主和操盘手!”
他猛地转身,无视身体的剧痛和眩晕,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决绝,响彻废墟:
“传令!调集所有能调动的衙役、不良人!持我手令,向金吾卫借调一队精兵!即刻!包围通义坊贾府!前门后宅,所有通道,围得铁桶一般!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岚儿!你带一队精锐,持我令牌,先行一步!控制贾府所有账房、密室、书房!尤其是贾世仁的书房!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搜!所有账册、书信、信物,片纸不留!”
“崔主簿!你坐镇县衙!提审李茂才!他若醒了,就问清楚!他与贾世仁之间,除了那六千两白银,还有何勾连!尤其是……关于硝石转运、‘五石神丹’、以及那个‘竹先生’的任何信息!”
命令如雷霆般炸开!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与肃杀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涌向那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贾府深宅!
通义坊,贾府
当沈砚在衙役搀扶下,强撑着来到贾府那朱漆金钉、气势恢宏的大门前时,空气中已然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贾府高大的门楼紧闭,里面隐隐传出惊惶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声。门外,黑压压的衙役和金吾卫士兵刀出鞘、箭上弦,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林岚一身劲装,手持染血的长刀,正指挥着衙役撞门!厚重的府门在巨木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轰响,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
一声巨响!府门终于被撞开!里面顿时爆发出更大的混乱!
“冲进去!控制所有人员!反抗者,格杀勿论!”林岚厉喝一声,率先持刀冲入!衙役和士兵如潮水般涌入贾府!
沈砚踏入这富丽堂皇、此刻却鸡飞狗跳的贾府,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惊慌失措的下人、哭嚎的女眷。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贾世仁的书房!
贾府正堂,一片狼藉。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字画被扯落。贾府大管家带着几十个手持棍棒、面目凶狠的家丁护院,堵在通往内宅的垂花门前,与衙役们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那管家一脸横肉,色厉内荏地嘶吼:“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这是贾公府邸!朝廷命官之家!岂容你们放肆!可有圣旨?!可有刑部驾帖?!”
“圣旨?驾帖?”沈砚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来自九幽,他一步步走上前,无视那些凶狠的家丁,目光穿透人群,直刺那管家,“贡院三命!官差喋血!替考巨案!物证确凿!本官奉皇命执掌长安刑名,缉拿元凶!阻挠者,视同谋逆!杀无赦!”最后三字,带着雷霆万钧的杀意,震得那些家丁护院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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