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那句“最后见到她活着,是在何时何地?”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向陈三紧绷的神经。整个戏园死寂无声,连摇曳的灯火都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陈三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陈三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紧绷的太阳穴滑落。他避开了沈砚那洞穿人心的目光,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挣扎:“大……大人……小人……小人下午排完最后一场,就……就和几个兄弟在后台……在后台收拾刀枪把子……真的!他们……他们都能作证!” 他急切地指向远处几个缩在一起的武生同伴。
那几个武生被点名,连忙点头如捣蒜,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是是!大人!三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收拾完家伙什儿,天都快黑了!”
“莺儿姑娘……莺儿姑娘早就回房了,我们真没看见她啊大人!”
陈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急促地补充:“是!小人收拾完东西,肚子饿得慌,就去……就去西街口老刘头那儿吃了碗馎饦!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刚……刚进园子,就听见小豆子在台子那边鬼哭狼嚎的……这才跑过去……” 他语速飞快,眼神却依旧闪烁着,不敢直视沈砚,“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莺儿她……她怎么会……” 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听起来情真意切。
沈砚面无表情地听着,深邃的目光在陈三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几个作证的武生,最后落回舞台中央的林岚身上。他没有立刻追问陈三关于馎饦摊的具体时间或证人,仿佛那暂时不是重点。他的沉默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压迫感,戏园里的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林岚对台下的问答恍若未闻。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和亟待破解的死亡密码。她小心翼翼地褪下了柳莺儿脚上那双素白的软底绣花鞋。鞋面沾染了些许舞台上的灰尘和极其微小的木屑,而鞋底——林岚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鞋底前掌内侧和后跟外侧那两处异常磨损区域的边缘,以及一些细微的褶皱缝隙里,清晰地附着着一层薄薄的、颜色奇特的灰白色粉末!这粉末极其细腻,不像舞台常见的普通浮尘,颜色也偏灰白,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感。更奇怪的是,在这层灰白粉末之中,还混杂着极其微量的、闪烁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荧光颗粒!若非林岚凑得极近,且舞台上的灯火相对明亮,几乎无法发现!
“老王,取张干净的白纸来!镊子!”林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打破了死寂。
老仵作老王连忙递过工具。林岚屏住呼吸,用细小的镊子,极其小心地从鞋底那两处关键区域,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混合着幽蓝荧光的灰白色粉末刮取下来,收集在白纸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林仵作?”沈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询问。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目光同样落在那层奇特的粉末上。
“沈大人,你看!”林岚将收集了粉末的白纸小心地托起,凑近旁边的一盏气死风灯。在跳动的火焰映照下,那些混杂在灰白粉末中的、米粒般大小的幽蓝色荧光颗粒,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极其微弱地、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夏夜微弱的萤火虫光,诡异而神秘!
“这是……”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何物?”
“从未见过!”林岚摇头,眉头紧锁,“这灰白色的主体粉末,质地细腻,感觉像是某种……特殊的矿物粉或者焚烧后的灰烬?而这蓝色的荧光颗粒……更古怪!” 她凑近仔细嗅了嗅,灰白粉末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近乎冰冷的矿物腥气,而蓝色颗粒则几乎没有任何气味。“我需要一点时间分析它的成分。但这东西,绝对不该出现在寻常的戏台地板上!它很可能来自凶手制服或拖拽死者时所在的地方!”
沈砚立刻下令:“赵虎!带人,以发现拖拽痕迹的右侧幕布边缘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重点寻找类似的灰白色粉末和蓝色荧光物!尤其是角落、缝隙、以及可能被凶手踩踏过的地方!”
“是!”赵虎领命,带着人如同猎犬般再次扑向舞台右侧区域,搜索得更加细致入微。
林岚则将那包珍贵的粉末证物小心收好,注意力重新回到尸体颈部那条致命的索沟上。这才是确认死亡性质的关键!她拿出几根粗细不同的银针,用干净的白布蘸着醋和酒液反复擦拭消毒。昏黄的光线下,那道深紫色的索沟如同丑陋的烙印,横亘在死者苍白肿胀的脖颈上。
“老王,帮我扶稳她的头。”林岚的声音异常冷静。
老王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固定住死者的头部。林岚深吸一口气,将一根最细的银针,极其精准、缓慢地,沿着索沟边缘最深处,垂直刺入了皮下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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