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闸崩塌的余音还在冰冷的地底甬道中回荡,如同巨兽垂死的呜咽。螭吻衔环的宫廷禁纹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散发着森然冰冷的皇家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图案无声地宣告着,这炼狱深处的罪恶,早已超越了周扒皮这条老狗,其根须已深深扎进了靖王府那盘根错节的黑暗之中。
呛人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尽,那股混杂着浓烈焦糊味、陈年血腥和铁锈腐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毒液,从洞开的巨大破口内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了众人。这气味刺鼻钻脑,直冲肺腑,远比甬道中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
陆明渊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如同覆了一层寒霜,深潭般的眼底倒映着门内翻涌的黑暗和那狰狞的螭吻纹路。他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中火把猛地向前一送,声音低沉却带着穿透烟尘的力量:“火把!跟上!”
他率先一步,踏过地上扭曲断裂的沉重铁块,身影没入了门后那片翻腾着尘埃与恶臭的黑暗之中。沈清漪紧随其后,步履沉稳,青囊中的金针已在指间蓄势待发,清冷的眸子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未知的空间。玲珑虽然被那恶臭呛得皱紧了小鼻子,却半点没有退缩,一手紧握火把,另一只手已悄然扣住了袖中暗藏的柳叶镖,机警地护在沈清漪身侧稍后位置,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四周。
雷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仅存的右手紧握断刀刀柄,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步伐也跟了进去。张龙带着几名衙役,高举着火把紧随其后,火光连成一片,艰难地刺破浓密的黑暗与尘埃。
火光照亮的瞬间,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陆明渊,瞳孔也骤然收缩!张龙和几名衙役更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人甚至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干呕声。
门后并非想象中堆满罪证的仓库,而是一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地下空间。空旷,冰冷,死寂。地面、墙壁,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腻的、令人作呕的焦黑色!那不是寻常火灾留下的灰烬,而是血肉、油脂在极高温度下反复炙烤、碳化后留下的污秽,如同地狱最深处的泥沼,踩上去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和刺鼻的焦臭。巨大的火炉早已熄灭,冰冷的炉膛大张着黑洞洞的口,炉壁上凝固着厚厚一层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物质,那是铁水与……其他东西的混合物。几架巨大的风箱歪倒在炉旁,木质的框架大部分已化作焦炭。
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片焦黑炼狱中,那一个个凝固的姿态!
靠近炉火的位置,散落着几具已经完全碳化、扭曲蜷缩的焦黑物体!它们大小不一,形状怪异,有的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有的则如同被无形巨力强行拉扯开,四肢呈不自然的僵直伸展。皮肉早已在可怕的高温下化为乌有,只留下漆黑的骨骼轮廓和粘连在上面的、焦炭般的残留物,在火把光下泛着诡异的油亮光泽。它们如同被地狱业火瞬间焚尽的枯枝,被永恒地定格在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挣扎之中。
“天……天杀的畜生!”雷震目眦欲裂,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着刀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牙齿咬得几乎要碎裂!他魁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眼前的惨状而剧烈颤抖着,左臂的剧痛仿佛被这滔天怒火暂时压了下去。
“大人!这…这……”张龙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他身后的衙役们更是面无人色,握着火把的手都在抖。
沈清漪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她眼神中的沉静和专注却未曾动摇半分。她并未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吓住,反而快步上前,在距离最近一具焦黑遗骸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她屏住呼吸,从青囊中取出一块浸过特制药水的素白丝帕,小心翼翼地捂住了口鼻,隔绝那致命的焦臭。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迅速扫过那具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焦骸。
“骨骼纤细,骨缝未完全闭合…是孩童无疑。”她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带着医者的冷静,却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体表碳化层极厚,部分骨骼呈熔融状…生前…曾遭受过极近距离的、长时间的高温炙烤。死亡时间…至少在三个月以上。”
她的视线落在那焦骸细瘦脚踝的位置,那里,原本束缚的镣铐早已与焦黑的骨骼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被高温扭曲变形的金属轮廓。
“镣铐…完全熔融粘连了。”沈清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无力感。这意味着,想通过直接辨认镣铐来获取信息,几乎不可能。
陆明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这片焦黑的死亡之地。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步向前,火把的光芒随着他的移动,照亮更多被尘封的角落。他的脚步踩在厚厚的焦油状污物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粘腻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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