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衙·药庐
清晨微冷的空气被药炉升腾的袅袅白雾和浓郁的草药气息浸染得暖意融融。药庐内,沈清漪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梨木案几前,案上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琉璃瓶、瓷钵、小巧的铜秤、研磨工具,以及那最为关键的小瓷碟——里面盛放着从李二狗颈后针孔提取出的、闪烁着诡异蓝绿光泽的微量结晶。
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静,如同静水下的深潭。纤细白皙的手指,此刻却带着一种稳定而精准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细如牛毛的银制小镊子,夹起一粒微小的结晶,放在一片纯净无瑕的水晶薄片上。
“玲珑,取‘无根水’三滴,滴于晶片之上。”沈清漪的声音清泠平静,打破了药庐的宁静。
“是,小姐!”玲珑脆生生应道,动作麻利地从一个密封的玉瓶中,用特制的银滴管吸取了清澈的液体,极其精准地滴落在晶片上的结晶周围。
三滴晶莹的水珠落下,包裹住那蓝绿色的晶体。沈清漪立刻拿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经过特殊打磨的放大水晶片,凑近观察。
“遇水…溶解极其缓慢…”她低声自语,清澈的眼眸透过水晶片,捕捉着细微的变化,“色泽…由蓝绿转为一种更深的墨蓝…溶解液表面…有极细微的油膜状物质析出…”
她放下放大镜,取过一根全新的银针,轻轻蘸取了一点溶解液,再次凑近鼻端。这一次,那股腥甜刺鼻中夹杂草木腐败的气味,在水的稀释下似乎更加清晰可辨,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河底淤泥混合着某种特殊水藻的气息?
“取试毒银针。”沈清漪继续下令。
玲珑立刻递上一根打磨得锃亮的纯银针。沈清漪将针尖浸入溶解液中。
片刻之后,她取出银针。针尖接触溶液的部分,赫然变成了黯淡的灰黑色!
“银针变黑!确系剧毒无疑!”玲珑在一旁看得分明,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清漪却微微摇头:“银针变黑,只能证明其含硫化物或砷化物等常见剧毒成分。但此物色泽、气味、溶解特性皆属罕见,绝非寻常毒物。”她的目光落在针尖那灰黑色上,眉头微蹙,“这变色…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蓝绿晕染?”
她放下银针,又从案几下层取出一个密封的瓷罐,打开后,里面是研磨得极细的白色粉末。“取砒霜粉微量,溶于无根水,取银针试之。”
玲珑依言操作。很快,银针浸入砒霜溶液的部分,也变成了灰黑色,但色泽均匀,并无蓝绿晕染。
“不同…”沈清漪对比着两根银针的变色区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毒,主成分或与砒霜类似,但绝非纯粹砒霜,必混有他物!”她的思路愈发清晰,目光扫过案上琳琅满目的药草,“其腥甜刺鼻,似含动物性毒素;草木腐败之气,则指向植物萃取…水腥藻气…莫非是水匪惯用之毒?结合其瞬间致人死命、易于隐藏于针尖的特性…”
她的脑海中飞速掠过无数医典毒经的记载。忽然,一个尘封在西南苗疆毒物篇中的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醉鱼草!
“玲珑!”沈清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取《南疆异毒考》!快!”
“来了来了!”玲珑立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泛黄的古籍,飞快地翻到某一页,递到沈清漪面前。
沈清漪的目光迅速扫过书页上那描绘着一种形态奇异、开着蓝紫色小花的藤蔓植物的插图,以及旁边蝇头小楷的注解:“…醉鱼草,生于西南湿热毒沼之畔,其汁液剧毒,色呈蓝绿,味腥甜而含腐草气…遇水则色转深蓝,有油膜析出…淬于利器,入血封喉,中者立毙,状若醉酒昏厥…其毒猛烈,唯‘鬼哭藤’汁液可中和其性,显其真容…”
一字一句,与眼前这蓝绿结晶的特性完美契合!
“是了!”沈清漪眼中迸发出洞悉的光芒,“就是它——醉鱼草!西南苗疆水匪秘传的剧毒!难怪如此诡异难辨!其毒混合了醉鱼草本身的植物毒素与苗疆秘传的某种动物性毒液(如毒蛇或毒蛙),精炼萃取而成,故兼具腥甜与草木腐败之气,遇水变色,银针试毒亦与寻常砒霜有细微差异!”
她立刻指向书页下方的解毒篇:“《南疆异毒考》记载,欲解此毒或验其精纯,需以‘鬼哭藤’新鲜汁液中和。鬼哭藤汁液本身微毒,呈赤褐色,味极苦涩,然遇醉鱼草毒,则能化其暴戾,使其沉淀显色,便于分离查验!”
“鬼哭藤?”玲珑皱起了小脸,“小姐,这东西听着就邪乎!咱们药庐有吗?”
沈清漪迅速在脑中回忆着药庐的存货,缓缓摇头:“此物生于西南瘴疠之地,性喜阴湿,中原罕见。药庐…并无储备。”
就在这时,药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陆明渊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又是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身后跟着一脸疲惫、裤脚还沾着泥点的雷震——显然荷花池的“寻宝”工作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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