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雅间,烛火通明,却透着森森寒意。
空气凝固,血腥味混杂着酒气,令人窒息。
陆明渊的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在赵德昌紧握的右手上。那指缝里露出的深色碎片,像黑暗中一只窥探的眼。
“王县丞。”陆明渊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卑…卑职在!”王有德一个激灵,差点跪倒。
“杵作呢?”陆明渊没回头,视线不离那点碎片。
“来…来了!来了!”一个穿着灰布短褂、提着破旧木箱的干瘦老头,被衙役连推带搡地弄了进来,脸色煞白,浑身哆嗦,正是县衙的老杵作李三。
“验。”陆明渊只吐出一个字。
李三看着太师椅上那身刺眼的红袍和诡异的笑容,腿肚子直转筋,求助似的看向王有德。
王有德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三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打开木箱,取出工具,凑近尸体。他哆哆嗦嗦地翻开赵德昌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嘴看了看,手指在他脖颈处按了按,声音抖得不成调:“回…回大人…赵老爷他…口鼻有沫…瞳孔散大…像是…像是急症暴毙…”
“急症暴毙?”陆明渊终于侧过头,目光冷得像冰锥,直刺李三,“急症暴毙,能自己穿好这身红袍?能笑得如此…尽兴?”
李三被他看得一哆嗦,差点把验尸的银针掉地上。
陆明渊不再理他,俯身,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极其小心地覆盖在赵德昌紧握的右手上,然后隔着帕子,用两根手指,极轻、极稳地掰开那僵硬的指节。
一小片深紫色、带着金线刺绣边缘的布料碎片,赫然出现在苍白的掌心。
碎片很小,只有指甲盖大,边缘参差,像是被用力撕扯下来的。上面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不知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
陆明渊用帕子小心地包起碎片,直起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雅间内每一个人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赵世荣身上。
赵世荣接触到他的目光,哭声猛地一滞,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哭嚎得更大声:“爹啊!您死得好惨啊!连块好布都被人撕了去啊……”
陆明渊面无表情,将包着碎片的帕子收入袖中。他转向雷震,声音冷硬:“看好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尸体。王县丞,带李杵作回衙,本官要亲自看着他验!”
“是!”雷震声如闷雷。
王有德面如死灰,连声应着,拖着还在哆嗦的李三退了出去。
陆明渊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裹着红袍、笑容诡异的尸体,绯红官袍一拂,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堂死寂和无数惊疑恐惧的目光。
夜更深,雨更急。
豆大的雨点砸在清河县城坑洼的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白日里那点暑气被冲刷殆尽,只剩下湿冷。
一辆半旧的青布马车,在风雨中艰难前行。车帘紧闭,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闷响。
“呸呸呸!”玲珑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水,扯着嗓子对车厢里喊,“小姐!这雨也太邪门了!跟老天爷拿盆往下倒似的!路都看不清了!”
车厢内,沈清漪靠着软垫,膝上摊开一本薄薄的医书。油灯的光晕柔和地映着她沉静的侧脸。她指尖捻过一页书角,声音温婉:“慢些走,不急。”
“知道啦!”玲珑应着,努力眯起眼,想看清前面黑黢黢的路。雨水顺着她的蓑衣帽檐往下淌,几乎连成线。突然——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墨黑的夜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劈开!
“唏律律——!”拉车的马儿受了惊,猛地扬起前蹄,发出凄厉的嘶鸣!
玲珑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一边,差点栽下车辕!她死死抓住缰绳,才没被抛飞出去。
“小姐当心!”玲珑尖叫。
车厢剧烈颠簸,书册滑落。沈清漪身体猛地撞向车壁,她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窗框稳住身形。油灯翻倒熄灭,车厢陷入一片漆黑。
“吁——!停下!停下!”玲珑拼尽全力勒紧缰绳,声音都变了调。
可受惊的马儿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被雷声和缰绳的拉扯刺激得更加狂躁!它嘶鸣着,四蹄乱蹬,拖着沉重的车厢在湿滑泥泞的路面上疯狂地打转、前冲!
车轮碾过一块松动的石板,车身猛地一歪!
“糟了!”玲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左边是陡峭的山坡!右边是乱石嶙峋的深沟!
倾斜的车厢像醉汉一样,朝着深沟的方向滑去!雨水冲刷着泥土,沟沿随时可能崩塌!
“小姐!跳车!”玲珑当机立断,嘶声大喊,同时松开缰绳,回身猛地扑向车厢门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呔!畜生敢尔!”
一声炸雷般的暴吼,穿透密集的雨幕!
一道黑影如同扑食的猛虎,从斜刺里狂飙而至!速度之快,带起的劲风甚至将雨帘都撕开一道口子!
正是巡夜路过此处的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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