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79年的早春,崖山海域的风总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卷着南海特有的咸腥,一遍遍掠过那些挤在战船间的大宋子民。此时的南宋,早已没了临安城的繁华,没了江南水乡的温婉,只剩下千余艘战船连成的“海上孤城”,在茫茫碧波中摇摇欲坠,像一片被狂风裹挟的残叶,随时可能被历史的浪涛吞没。
一、残宋孤影:铁索连舟的生死赌局
张世杰站在主舰的甲板上,海风掀起他破旧的战袍,露出底下磨得发亮的铠甲。这位从襄阳一路护送朝廷南迁的老将,鬓角早已染霜,眼角的皱纹里嵌满了风霜与疲惫,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像燃着不灭的火。他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战船,又回头看了看远处崖山岛上忙碌的军民,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大宋最后的家底了。
为了守住这片最后的阵地,张世杰耗尽了心血。他下令将千余艘战船用粗壮的铁索两两相连,船与船之间铺上木板,连成一座巨大的水上营寨,远远望去,宛如漂浮在海上的城池。最中央的龙舟里,住着九岁的小皇帝赵昺,龙舟四周由最坚固的战船只环绕,像众星拱月般,守护着大宋最后的龙脉。“只要守住这里,待敌军粮尽,我们便能寻机突围!”张世杰每次召集将领议事,都这样坚定地说,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更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
那些日子,崖山岛上一片忙碌。士兵们光着膀子,扛着巨石加固船寨,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却没人吭一声;百姓们自发地将随身携带的粮食、衣物捐出来,有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捧着一小袋糙米,说这是家里最后的存粮;有年轻的妇人,将自己的首饰摘下,递给军需官,只求能多打造一把刀、一支箭;还有孩童们,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石子打磨箭头,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陆秀夫每日的时光,几乎都在龙舟上度过。他既是左丞相,又是小皇帝的老师,更是这片绝境中的精神支柱。他教赵昺读《论语》,读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时,总会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讲解;他带着赵昺登上甲板,看士兵们操练,告诉小皇帝:“这些将士,都是为了守护陛下,守护大宋。”赵昺虽年幼,却也能感受到周遭的凝重,他常常攥着陆秀夫的手,小声问:“陆丞相,我们还能回到临安吗?”陆秀夫总是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眼底却藏着难掩的苦涩:“陛下放心,只要我们心存忠义,大宋就不会亡。”
可现实的残酷,远比想象中更刺骨。元军主帅张弘范深知宋军的软肋,一到崖山,便立刻派兵占据了岛上的淡水泉眼,又封锁了所有通往陆地的航道,切断了宋军的粮水补给。没过几日,宋军便陷入了绝境。士兵们渴得实在受不了,只能舀起海水解渴,咸涩的海水下肚,立刻引发剧烈的呕吐,不少人因此病倒,脸色蜡黄,浑身无力。粮食也渐渐短缺,每日只能分到少量的糙米,掺着野菜煮成稀粥,勉强果腹。
有个叫阿福的年轻士兵,才十七岁,是跟着父亲从临安逃出来的,父亲在之前的战斗中牺牲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他渴得嘴唇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实在忍不住,又舀了一勺海水,刚喝了一口,就猛地吐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哽咽着说:“爹,孩儿不孝,怕是守不住大宋了……”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干硬的面饼,塞到他手里:“挺住,咱们大宋的男儿,不能就这么倒下!”阿福攥着面饼,咬了一小口,干得难以下咽,却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二、兵败如山倒:火焚水寨的绝望哀嚎
二月初六,天刚蒙蒙亮,崖山海域便响起了元军进攻的号角,那号角声尖锐刺耳,像一把尖刀,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张弘范兵分四路,三路战船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猛攻宋军水寨,自己则率领主力,埋伏在西面的海口,等待宋军突围时一举歼灭。
元军的战船像饿虎扑食般冲了过来,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地射向宋军战船,“嗖嗖”的箭声不绝于耳,不少士兵来不及躲闪,被箭射中,惨叫着倒下。宋军将士奋力还击,弓箭、石头、火油,能用的武器都用上了,可连日的断水断粮,早已让他们体力不支,战斗力大打折扣。
张弘范见正面进攻难以奏效,便想出了火攻的计策。他下令将几十艘小船装满干草、油脂,点燃后顺着风向,推向宋军水寨。火船借着风力,飞速冲向铁索连起来的战船,很快便撞上了宋军的船舷,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
“快灭火!快把火船推开!”士兵们嘶吼着,用船桨拍打火焰,用木桶舀海水灭火,可火势实在太大,又有风助燃,根本无法控制。火苗顺着铁索,从一艘船蔓延到另一艘船,很快,整个水寨都陷入了一片火海。船板被烧得通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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