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平五年的洛阳,朱雀大街上车马辚辚,尘土裹着槐花的甜香漫过巍峨的宫阙。城南的官署里,一盏青灯映着案前伏案疾书的身影,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在暮色里格外清晰。此人便是班超,年方四十,眉目间藏着一股难掩的英气,只是此刻握着毛笔的手指,关节却微微泛白——这双手,本该执戈跃马,而非在故纸堆里消磨岁月。
班超出身儒学世家,父亲班彪、兄长班固皆是名满天下的史学家,兄长正奉旨编撰《汉书》,他却因家境贫寒,不得不受官府征召,为文书抄写差事糊口。日复一日,他伏在案前,将那些枯燥的政令、户籍、赋税条文一笔一划抄录在册,墨汁染黑了指尖,也染凉了心底的壮志。
这日黄昏,抄完最后一卷文书,班超猛地将毛笔掷在案上,竹简哗啦散落一地。一旁的同僚惊得抬起头,只见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长叹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凌云之志!昔年傅介子出使西域,斩楼兰王首而还,张骞凿空西域,开辟丝路万里,皆以奇功留名青史。我岂能久困笔砚之间,与笔墨纸砚为伴,做这刀笔小吏,了此残生?”
同僚们闻言,有的窃笑他不自量力,有的劝他安分守己:“班兄,乱世虽平,然西域苦寒,匈奴虎视眈眈,出使西域如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你年已四十,不如安稳度日,待兄长《汉书》修成,你亦可沾光扬名。”
班超闻言,眼神愈发坚定:“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若不能为国建功立业,纵使苟活百年,又有何益?匈奴屡犯边疆,西域诸国游离不定,丝路不通则商旅断绝,边疆不宁则百姓遭殃。我虽不才,愿效张骞、傅介子之壮举,出使西域,联络诸国,共拒匈奴,以安社稷!”
这番豪言壮语,恰被前来巡查的奉车都尉窦固听闻。窦固素知班超学识渊博,且素有勇略,当下便对他刮目相看:“班先生有此壮志,实乃国之幸事!如今朝廷正欲整兵西域,讨伐北匈奴,正需先生这般有胆有识之人。我愿举荐你为假司马,随我出征西域,你可愿意?”
班超闻言,喜出望外,当即躬身行礼:“承蒙大人举荐,超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永平十六年,班超带着窦固拨给的三十六个随从,踏上了出使西域的征途。车轮碾过河西走廊的戈壁,朔风卷着黄沙打在脸上,刺痛难忍。随从们大多是年轻将士,初次远行,难免心生畏惧,有人私下抱怨:“咱们只有三十六人,西域诸国林立,匈奴势力庞大,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班超闻言,勒住马缰,转身对众人说:“此行凶险,我早已知晓。但我辈身为大汉将士,当以国家为重。西域诸国虽与中原隔绝日久,但皆仰慕大汉天威,只是畏惧匈奴欺凌,才不敢亲近。只要我们秉持诚信,示以恩威,晓以利害,定能说服他们归服。至于匈奴,虽强却残暴,失道寡助,不足为惧!”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而有力,“从今往后,我与诸位生死与共,若能建功立业,当共享荣华;若不幸捐躯沙场,亦能名留青史,岂不快哉?”
众人被他的豪情感染,纷纷拱手:“愿听先生调遣!”
一行人一路西行,历经月余,抵达了西域第一站——鄯善国。鄯善王广听闻大汉使者到来,起初十分热情,每日设宴款待,馈赠丰厚。可没过几日,鄯善王的态度却骤然冷淡下来,不仅减少了宴席的规格,连面也少见了。
班超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心中暗道不妙。他召集随从商议:“鄯善王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必定是有缘故。依我看,多半是匈奴的使者也到了,他夹在大汉与匈奴之间,犹豫不决,才故意疏远我们。”
一名随从问道:“先生何以断定?”
班超笑道:“西域诸国向来‘畏强欺弱’,匈奴势大,常以武力胁迫诸国,鄯善国地处咽喉要道,是匈奴必争之地。如今鄯善王突然冷淡,除了匈奴使者到来,别无他因。我们若不先发制人,等鄯善王倒向匈奴,我们这三十六人,恐怕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为了证实猜测,班超当即找来鄯善国的驿丞,故作威严地问道:“匈奴使者已经到了多日,他们现在何处?为何隐瞒不报?”
驿丞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以为事情已经败露,连忙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匈奴使者三天前抵达,带了百余人,此刻正在城外的驿馆歇息,大王正因不知如何处置,才迟迟未敢告知大人。”
班超闻言,心中了然。他当即下令将驿丞关押起来,防止走漏消息,随后对随从们说:“如今情况危急,匈奴使者有百余人,而我们只有三十六人,硬拼绝非上策。但匈奴人骄横跋扈,必定防备松懈,我们若趁夜火攻,出其不意,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有人担忧:“匈奴人多势众,万一失手,我们就全完了。不如先派人向窦固将军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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