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老臣拉了拉袖子。那老臣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杨戏——那后生的耳朵红透了,手紧紧攥着朝服的下摆,指节都泛了白。
散朝时,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丹陛的铜鹤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杨戏走得慢,蒋琬故意落在后面。转过回廊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长史。
蒋琬回头,杨戏站在海棠树下,花瓣落了他一肩。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听见杨戏说话,声音比往常亮些。
有事?
杨戏抬起头,眼里竟有了些水光:那日粮草调度,我......我其实想了三个法子,只是......
只是不知怎么说?蒋琬替他接了话。
杨戏点点头,从袖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涂改的痕迹,还有几处被水洇过的模糊印记。
你看,蒋琬指着其中一行,把江州的糙米调去祁山,南中糯米给武都,再让永安的屯田送些新麦到成都,这样三路都不耽误。你这法子,比我想的周全。
杨戏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想走,却被蒋琬叫住。
杨戏,蒋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下次有想法,哪怕只说一个字,我也等着。
杨戏没回头,却轻轻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远了。海棠花瓣落在他的官帽上,像顶小小的花冠。
这事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成都。
有老兵在酒肆里说:蒋长史是真有肚量,换了旁人,早把杨戏那闷葫芦贬去蛮荒之地了。
卖豆腐脑的老汉搭腔:可不是嘛,前儿我见杨大人在巷口给乞丐分馒头,话不多,手却勤得很。
连街边的孩童都编了歌谣:杨戏闷,蒋琬宽,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话传到蒋琬耳朵里时,他正在给诸葛亮的牌位上香。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映着牌位上忠武侯三个金字。
先生,他轻声说,您说的璞玉,我瞧见他发光了。
窗外的铜铃又响起来,叮铃叮铃,像是谁在远处笑。檐角的雨滴坠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圈湿痕,很快又被风吹干,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就像那些曾被误解的瞬间,终会被宽容酿成岁月里的甜。
后来啊,杨戏成了蒋琬最得力的助手。他还是不爱说话,却总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有人问他怎么突然开窍了,他只会红着脸说:长史肯听我把三个字的话说成三句,我便敢把三分的能耐使出十分。
而蒋琬呢?他依旧每天听着铜铃响,看着雨落雨停,把那些带着刺的奏折轻轻抚平,在空白处写下温和的批复。他知道,这朝堂就像蜀地的天气,有晴有雨,有疾风有暖阳,而能容下这些不同的,才是真正的天地。
许多年后,当人们说起三国的宰相,总会提起那个在成都的雨天里,笑着听闷葫芦说话的蒋琬。他们说,那不是软弱,是把别人的棱角,都当成了世界该有的模样。就像撑船的人,不会嫌浪花跳得太高,因为他知道,正是这些起伏,才让水路通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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