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暑夜书院的困惑
那年夏天,鲁国的蝉鸣快把柳树皮烤焦了。墨子的书院藏在一片竹林深处,茅草屋的屋檐下挂着晒干的草药,风一吹,沙沙地响。弟子子禽蹲在井台边,拿葫芦瓢往头上浇水,水珠顺着他年轻的额角往下淌,却浇不灭他眼里的困惑。
“先生,多说话到底有没有好处啊?”子禽终于忍不住,推开虚掩的柴门。墨子正坐在窗前编竹筐,苍老的手指在竹篾间灵活地穿梭,闻言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落着半片夕阳。
“哦?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墨子放下竹刀,指了指旁边的木凳。窗外的池塘里,几只青蛙正“呱呱”叫着,一声高过一声,吵得人耳朵发疼。
子禽搓了搓手,脸上泛起红晕:“昨儿去市集,见着那个卖矛的楚国人,站在摊子前能说会道,把木头矛吹成能刺穿铁盾的神兵。可我听邻村的石匠说,他那矛尖连柳条都戳不穿。还有书铺的老掌柜,整天坐在柜台后不吭声,可谁都知道他肚子里装着整部《春秋》……”
“所以你觉得,话多是好是坏?”墨子拿起一片竹篾,轻轻刮去毛刺。
“正是!”子禽往前凑了凑,“我见着好些人,嘴巴像上了发条的陀螺,说起来没完没了,可仔细一听,全是些鸡毛蒜皮的闲事。又有些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可一开口就像锥子扎进木头里,句句在理。先生,这到底为啥呢?”
墨子笑了,指了指窗外的池塘:“你听,那些青蛙叫了一下午了,嗓子都喊哑了,你可曾听懂它们在说啥?”
子禽侧耳听去,满耳都是“呱呱”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听不懂,就是瞎叫呗。”
“再听那边。”墨子又指向鸡棚,一只花公鸡正昂首挺胸地踱步,偶尔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咕咕”声。
子禽挠了挠头:“公鸡也没咋叫啊。”
“你等着瞧。”墨子拿起桌上的陶壶,给子禽倒了碗凉茶,“到了该叫的时候,它自然会叫。”
二、破晓时分的启示
月上中天时,子禽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蛙鸣渐渐低了些,可他脑子里全是“多说话好不好”的问题。直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被一阵清亮的鸡鸣惊醒。
“喔——喔——喔——”
那声音像把锋利的剪刀,劈开了沉沉的夜幕。子禽猛地坐起来,只见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村里的狗开始汪汪叫,远处传来农人赶牛车的吆喝声。
他披上衣服跑到院子里,只见那只花公鸡站在柴垛上,脖颈上的羽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每叫一声,胸脯就用力一挺,声音穿透薄雾,清清楚楚地传到竹林深处。
墨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件外衣:“冷不冷?你看这公鸡,一晚上都在打盹,可天快亮时,只消叫上三声,全村人都知道该起床了。”
子禽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若有所思:“先生,您是说,说话跟这公鸡打鸣一样,关键在时机?”
“不止是时机。”墨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那池塘里的青蛙,从春叫到秋,嗓子喊破了也没人在意,为啥?因为它们叫得没道理,没分量。公鸡呢?它不随便叫,可只要开口,就是告诉人们‘天要亮了’,这是实实在在的信息,是人们需要的声音。”
他们沿着竹林小径往池塘走,露水打湿了鞋帮子。几只青蛙被脚步声惊动,“扑通”跳进水里,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说话也是这个道理。”墨子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丢进水里,“有的人,肚子里没货,偏要像青蛙一样整天呱呱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存在。可话说得多了,就像池塘里的水花,看着热闹,转眼就没了踪影。有的人,肚子里装着真东西,却像老井里的水,平时看不见波澜,可只要打上来,就能解渴救命。”
子禽想起市集上那个卖矛的楚国人,脸又红了:“先生,那是不是说,真正有本事的人,反而不爱多说话?”
“不是不爱说,是不说废话。”墨子站起身,指了指远处田里的老农夫,“你看张大爷,扛了一辈子锄头,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他说不出‘春耕夏耘’的大道理,可哪块地该浇水,哪棵苗该施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遇到天灾人祸,别人慌作一团,他三言两语就能点出要害,这才是真正的‘言简意赅’。”
三、村落里的活教材
为了让子禽明白得更透彻,墨子带着他在村里转了转。正是午后,村口的老槐树下聚着些纳凉的人。
一个穿着绸缎的商人正唾沫横飞地讲故事:“不瞒各位,我上周在齐国都城,见着那宫殿的柱子,比咱们村口的老槐树还粗!齐王请我喝酒,那酒杯都是纯金的……”他说得手舞足蹈,周围的人却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两个小孩好奇地看着他。
墨子低声对子禽说:“你看这人,就像池塘里的青蛙,叫得再响,内容都是虚的。人们听着热闹,心里却不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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