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如同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棉被,将整个卧虎岗紧紧地包裹起来,没有一丝缝隙能够透进空气或光线。
根生蜷缩着身子,静静地蹲伏在哨所旁那块巨大岩石的背后。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老式步枪,枪身的木质部分已经被他长时间的握持而变得温热,但他的手指却仍然因为寒冷而僵硬麻木。
他忍不住向自己冰冷的手掌心呼出一口白雾,然后用力地揉搓双手,试图让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缓解那种刺骨的寒意。
做完这些之后,他再次抬起头,透过眼前浓密的雾气,凝视着那条蜿蜒曲折通向山外世界的狭窄小径——这是进入和离开卧虎岗的唯一通道。
此时此刻,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枯黄的槐树叶子从路旁的树枝上飘落下来,仿佛一些顽皮淘气的小纸屑,在空中翩翩起舞,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根生哥,你看那是不是……”旁边的小栓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草。
根生心头一紧,猛地抬起头来,视线穿透层层浓雾,隐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几个模糊的黑点正在缓缓地向自己靠近。
他紧张地将手中的步枪往肩膀上一扛,然后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脚步轻得如同一只猫儿一般,慢慢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他伸出右手,摸索到了身后那棵倾斜的老松树上。
这可是他们精心布置好的信号树啊!只见一根细细的麻绳缠绕在松树的树干之上,如果有人拉动它,那么树梢便会朝着左侧倒下,以此作为发出有情况警报的暗号。
就在根生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麻绳的时候,突然间,从那几个逐渐逼近的黑点当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这阵咳嗽并不像是山民们平日里所发出的那种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沉闷干咳,而是一种伴随着痰液声响且被刻意压低音量的咳嗽,仿佛生怕惊动了某些东西,但却又无法完全抑制住似的。
“拽!”根生低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拉。松树梢“啪”地往左弯下去,在雾里划出道生硬的弧线,像根被掰弯的铁丝。
信号传到窑洞时,赵佳贝怡正在分装磺胺。她面前摆着三排棕色小药瓶,瓶塞是用软木做的,得用蜡封严实了才不会受潮。
秀芹蹲在地上,正把封好的药瓶往陶罐里塞,陶罐里垫着晒干的艾草,能防潮。
“啪嗒”一声,赵佳贝怡手里的蜡块掉在地上,滚到灶膛边,被火星燎得冒起白烟。她抬头时,额前的碎发沾在汗湿的皮肤上,眼里的镇定碎了一角:“多少人?”
“看不清,最少五个。”根生撞开窑洞门跑进来,枪托在地上磕出个坑,“走路的样子不对,脚抬得高,裤腿还扎着绑带——鬼子的便衣队都这德性!”
陈工正用布擦他那副老花镜,镜片上的雾气被他擦得更花了。他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推,抓起墙角那根枣木拐杖,往地上一顿:“慌啥?来了就打!”拐杖头的铁箍在青砖地上砸出个白印。
打不得啊! 赵佳贝怡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系着的围裙已经被蜡油沾染,但此刻这些都已无暇顾及。
只见她一脸焦急地说道:你们看,那些人并没有穿着正规的军装,而且手里还拿着武器,可走路速度却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我觉得他们肯定是过来试探情况的奸细! 如果我们贸然动手开打,那岂不是正好证实了这里就是我们藏身之地吗?
说完这番话后,赵佳贝怡快步走向窑洞的最深处,并用力将位于墙角处的那块沉重无比的石磨给挪动开来。随着石磨被移开,一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洞穴出现在众人眼前。
接着,赵佳贝怡转头看向身旁的秀芹,语气坚定地吩咐道:
秀芹,你赶紧带上装着菌种的箱子,顺着这个暗洞离开吧! 这条暗道一直通向后方山上的鹰嘴崖,那里有老支书在等着接应你呢。记住,动作要快些,千万不能让敌人发现你的行踪!
秀芹抱着个铁皮箱子,箱子上了三道锁,里面是他们用三个月才培育出的新菌种,比金子还金贵。她的手抖得厉害,箱子在怀里晃悠,锁扣“叮叮当当”响:“那你呢?赵同志,我……”
“我留下。”赵佳贝怡从墙上摘下杆老烟枪,这是她爹留下的,平时总说“沾了烟火气的东西能镇邪”。
她把烟锅往腰带上一别,又从灶膛里掏出几块烧红的木炭,用铁皮桶盛着,放在窑洞门口——这是他们早就想好的法子,鬼子怕烟,尤其是呛人的松烟。
“根生,你去把前山的石滚子推到路中间,就说是山上滚下来的。”她又转向陈工,“陈叔,您把那些没用的药渣往地上撒,越乱越好,让他们看着像咱们早就跑了。”
陈工应着,抓起墙角那堆熬药剩下的药渣——有当归的根、黄芪的秆,还有些说不清名字的野草,一股脑往地上扬。
药渣带着股酸溜溜的苦味,混着窑洞的土腥味,倒真有几分破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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