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隐宗的第三天,晨露还凝在竹叶上,带着秋意的寒气就顺着窗缝钻进了屋。白弥勒的第三招,比前两招更阴狠,也更精准——不再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也不是语焉不详的石碑,而是一份透着陈旧气息的“铁证”。
葛宇掌教的传讯符落在桌上时,我正和林御核对江南的产业清单。符纸燃尽前的最后一瞬,映出老掌教从未有过的凝重脸色。我们赶到议事厅时,看到他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晨光在他花白的胡须上镀了层金,却暖不透他周身的寒气。
“看看这个。”他转过身,将一卷用红绸裹着的竹简放在桌上。竹简约莫半尺宽,表面刻满了隶书,边角处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人翻看过千百遍,最显眼的是竹简末端,还系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画着繁复的阵法,朱砂的颜色已经发黑。
“今早在藏书阁的‘禁书区’发现的,就摆在《上古阵法考》的封面上,谁放的,没人看见。”葛宇掌教的声音沙哑,“你们自己看吧。”
我和林御、威尔凑过去,竹简上的字一个个钻进眼里,像淬了冰的针——那竟是一份二十多年前的“记事录”,开篇就写着“林家欲以八阴之体为引,改至阳之命”,后面洋洋洒洒数百字,详细记载了林御父母如何查阅古籍、寻访奇人,甚至画出了夺取八阴之体灵魂的草图,连动手的时间地点都写得清清楚楚,正是当年两家人出事的那一天,那座山。
“不可能……”林御的指尖刚碰到竹简,就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脸色瞬间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我父母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们连杀鸡都怕见血……”
竹简末端的符纸上,阵法的纹路扭曲如蛇,我越看越心惊——那阵法的起手式,竟和林御家族流传的“聚灵阵”有七分相似,只是在阵眼处多了个吞噬灵魂的倒钩。
威尔伸手捻起竹简,指尖在表面轻轻摩挲,血眸眯了眯:“是伪造的。”
“你怎么确定?”罗艺龙刚进门就听到这话,快步走过来,“这竹简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了……”
“包浆是用桐油和烟灰调出来的,闻着有股烟火气,真的老物件,该有草木的腥气。”威尔指着竹简侧面一处磨损的痕迹,“这里的划痕太新,边缘还带着毛刺,像是昨晚才用砂纸磨出来的。”他又拿起那张符纸,指尖一搓,黑色的朱砂粉末簌簌落下,“还有这符,看着旧,其实是用‘染尘咒’催老的,不信你们看——”
他指尖弹出一缕极淡的血雾,落在符纸上。原本发黑的朱砂突然泛起一丝红光,像活过来般蠕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模样。“真正的老符纸,灵力早就散了,不会有这种反应。”
清竹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双手合十低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用心如此歹毒,不仅要栽赃,还要让你们亲眼看见,亲手怀疑……”
话虽如此,我却注意到林御的手在抖。他的指尖悬在竹简上方,几次想碰又收回,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喘息。我太了解他了,这份伪造的文献里,提到了太多只有林家内部才知道的细节——比如他母亲惯用的阵法笔,他父亲书房里那盏青铜灯,这些琐碎的小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最麻烦的不是这个。”葛宇掌教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十几张传讯符,“半个时辰前,各大宗门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副本’,现在……”
他话没说完,议事厅外就传来了喧哗声。一个弟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掌教,外面来了好多人,是茅山和龙虎山的长老,说要……要请林御师兄去问话。”
接下来的三天,修行界像被投进了一颗炸雷。先是有人在“修士论坛”上贴出了竹简的拓片,接着,几个自称“当年目击者”的散修跳出来作证,说曾看到林御的父亲在黑市买过“噬魂符”,更有人翻出了林御家族的族谱,指着其中一句“阳盛则阴衰,需以阴补之”大做文章。
最狠的是,白弥勒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件“证物”——一口据说是林御母亲用过的青铜鼎,鼎底刻着和符纸一样的阵法;一块林家老宅的地基石,上面竟有残留的灵魂波动,被某个“高人”鉴定为“八阴之体的气息”。
这些证据像一张网,越收越紧。连之前支持我们的几个小门派,也开始支支吾吾,有个长老私下找到我,搓着手叹道:“小林啊,不是我们不信你,主要是……林御他家,当年确实在研究禁忌阵法,我师父那时候还劝过,说‘逆天改命,必遭天谴’,他们没听啊……”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我心里。我想起小时候,奶奶总抱着我念叨“你命苦,生下来就克亲”,那时候不懂,现在想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隐宗内部也开始不对劲。弟子们见了林御,要么绕道走,要么就低着头窃窃私语。有天晚上我去他院子,听到两个外门弟子在墙角议论:“怪不得他总是护着林峰,是不是心里有鬼?”“听说这种人,生来就是带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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