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临时搭建的军帐里,指尖捻着半片干枯的草药,鼻尖萦绕着西漠特有的沙棘气息。帐外传来雷啸天操练新兵的怒吼,金属碰撞声与风沙呼啸交织成乱世独有的交响曲,而我面前的陶碗里,药汁正冒着袅袅热气,氤氲了视线。
医仙姐姐,又在研究这些草根呀?小伤兵虎头捧着空药碗回来,他断了的左臂已经能做简单活动。这孩子是上周归降部落的孤儿,眼睛亮得像沙漠里的星星。
我将捣好的药膏敷在他伤口周围,指尖触到结痂处微微颤抖的肌肉:这是肉苁蓉的根须,能帮你骨头长得更快些。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他脖颈间挂着的兽骨吊坠——那上面刻着的螺旋纹,与我贴身藏着的玉佩边缘如出一辙。
当指尖抚过玉佩上那团模糊的云纹时,总有细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青铜鼎里沸腾的药汤,垂落的银链叮当作响,还有个模糊的女声在哼唱不知名的调子。这些碎片自记事起就刻在灵魂深处,像被浓雾笼罩的岛屿,而西漠的风沙似乎正一点点吹散那些迷雾。
这纹样......我轻声摩挲着吊坠,虎子突然睁大眼睛:医仙姐姐也认识?长老说这是水神的眼泪,我们沙狼部落在月圆之夜要对着它祈祷呢。
我的心猛地一跳,玉佩温润的触感透过绢帕传来。随军行医三月,从漠北到河西,西漠各部落的图腾纹样我已描摹满三卷竹简。月氏的弯月纹、乌孙的狼头纹、车师的火焰纹......直到遇见沙狼部落的归降者,那些沉睡的记忆碎片才开始共振。
虎头,能带姐姐去见你们部落的长老吗?我将最后一片纱布缠好,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蛮牛憨厚的嗓音撞开布帘:苏医仙,主营帐那边送来新的伤号,是今早突袭哨卡的斥候。
熊系护卫的铠甲上还沾着沙尘,他身后跟着两个亲兵抬着担架。我起身时碰倒了药架,青瓷瓶坠地的脆响中,我看见担架上昏迷士兵的腰间,挂着块与虎头相似的兽骨吊坠,只是上面刻着的螺旋纹里,还嵌着细小的蛇形图案。
这是......我的呼吸骤然停滞。玉佩内侧那处磨损的凹槽,形状恰如这条小蛇!
军帐里弥漫着血腥气与草药香的混合气息。我用银针刺破斥候指尖,挤出的黑血在白玉碗里凝成诡异的絮状。蛮牛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医仙,这伤......
腐骨草我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西漠巫医的独门毒药。指尖捻起那枚兽骨吊坠,蛇形纹路的鳞片竟与记忆中某个陶罐上的刻痕完全吻合。当我将玉佩贴近吊坠时,两股微弱的暖意竟在空气中交织成淡金色的丝线,转瞬即逝。
蛮牛将军,我将银针插入斥候百会穴,请帮我传令,所有归降部落的巫医和草药师,今夜亥时到中军帐集合。就说......我需要他们辨认几味西漠草药。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中军帐顶时,我已将七块形态各异的图腾碎片在案上摆成半圆。沙狼部的长老枯瘦的手指抚过玉佩边缘,突然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天呐......这是......水神的信物!
老萨满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地图,当玉佩压在地图中央的水纹标记上时,奇迹发生了——玉佩背面的云纹竟与地图上某片绿洲的轮廓严丝合缝!
传说三百年前,水神一族带着治愈之力来到西漠,老萨满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后来王庭的巫医嫉妒他们的医术,污蔑他们是妖邪......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火光。对,记忆里有冲天的火光。还有冰凉的玉佩塞进襁褓的触感,以及母亲最后那句模糊的嘱托:去东方......找......
医仙姐姐你怎么哭了?虎头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思。我才发觉脸颊冰凉,玉佩在掌心已被捂得温热。帐外忽然传来号角声,墨尘的狐裘披风扫过帐帘,他那双总是含笑的狐狸眼此刻锐利如刀:苏医仙,西漠王庭派来使者,说要......
他的话语在看到案上的图腾碎片时戛然而止。我迅速将玉佩藏回衣襟,指尖却仍残留着拼图完成时那阵刺痛般的悸动——原来我并非无根的浮萍,那些刻在血脉里的草药图谱,那些与生俱来的制药天赋,都是水神一族留给我的遗产。
墨大人,我擦干眼角,重新执起药杵,请告诉来使,明日辰时,我随他去见西漠巫医。月光透过帐缝照在案上,七块图腾碎片与玉佩的影子在烛火中连成完整的圆环,像命运终于显露出它隐藏已久的轮廓。
雷啸天的怒吼声渐渐平息,风沙掠过帐篷的声音如同远古的歌谣。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成形:青铜药鼎、银链风铃、母亲哼唱的调子......还有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西漠的风沙吹散了迷雾,而我知道,寻源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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