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气息像无形的毒蛇,缠绕着南境重镇的每一寸土地。我站在临时搭建的隔离栏外,看着远处茅草棚下蜷缩的灾民,指尖不自觉地叩击着腰间玉佩。三天前踏入这座城镇时,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乱世的疮痍,却未料到瘟疫的狰狞竟能将繁华市井啃噬得如此彻底。
让开!
清冷的女声穿透混乱的人声,我循声望去。一辆半旧的马车停在街口,素色布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掀开,露出张戴着面纱的脸。尽管只能看见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我却瞬间认出这是三日前在茶寮与我争执的女子——此刻她眼中已无那日的骄矜,只有一片冰湖般的沉静。
苏姑娘,里面已经堆满药材了。车夫焦急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被称作苏姑娘的女子并未回头,只是将一个沉甸甸的药箱递出来:先卸车,重症区在东头。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原本嘈杂的人群奇迹般安静下来。
我注意到她袖口隐约露出的红斑,心头微动。那是接触疫气最严重的医者才会出现的征兆。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得很。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转头看见个背着药篓的老郎中,是来寻亲的?听老朽一句劝,快离开吧,这病沾着就没命。 我是行商,我维持着伪装的身份,目光却追随着那道白色身影,只是好奇,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你连她都不知道?老郎中瞪大浑浊的眼睛,压低声音道,那是苏轻烟姑娘啊!咱们南境的活菩萨!三天前瘟疫刚起,官府都还在封城呢,苏姑娘就带着药队来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敬畏,听说她能隔着帐篷诊脉,一针下去就能让喘不上气的病人缓过来,不是神仙是什么?
苏轻烟。我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看着她跪在泥泞中为一个孩童施针的背影。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久经沙场的将领挥剑,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灾民们压抑的祈祷。忽然,她手腕微颤,银针险些刺入错误的穴位。
姑娘!您的手!旁边的药童惊呼出声。
我这才看清,她素白的指尖已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却只是被她用帕子草草裹住。当她再次俯身时,面纱边缘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那里赫然有颗朱砂痣,形状像极了我母亲遗物上的纹样。
夜幕降临时,我换上一身粗布短打混入疫区。隔离区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三堆篝火,苏轻烟正坐在最大的火堆旁熬药,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药香与腐臭在空气中激烈碰撞,恍若这座城镇正在进行的生死搏斗。
借过。我端着刚煮好的药粥从她身边走过,故意撞翻了药碗。滚烫的米粥泼在她手背上,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迅速将我推开:别碰我!
姑娘没事吧?我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触到她脉搏的刹那,心脏猛地一缩。那脉象虚浮如风中残烛,却在寸关之间藏着一丝奇异的雀跃,像极了我幼时在皇家秘典中见过的记载——传说中的回光脉,绝症之人回光返照时才会出现的脉象。
她用力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放肆。
就在这时,西边突然传来骚动。几个染病的灾民不知从哪冲了出来,直扑堆放药材的草棚。我拔剑出鞘的瞬间,看见为首那灾民眼中诡异的红光——这根本不是普通瘟疫!
是尸毒!苏轻烟的惊呼声未落,异变陡生。那竟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黑色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坑洞。我旋身挡在药堆前,剑锋划破夜色的刹那,却见苏轻烟突然扑了过来。
小心!
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眼睁睁看着她挡在我身前,被那怪物抓伤了手臂。青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蔓延开,她却反手将一枚银针刺入我的后心:屏住呼吸!
剧痛让我瞬间清醒,内力如潮水般涌向百会穴。当我解决掉最后一只时,苏轻烟已经倒在地上,面纱散开,露出那张苍白绝美的脸。月光下,她脖颈上的朱砂痣仿佛在燃烧,与我怀中那半块刻着相同纹样的玉佩遥相呼应。
你...我抱起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竟有些发颤。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画面突然浮现——十二年前那个雪夜,年幼的我躲在假山后,看着父亲将半块玉佩交给一个抱着女婴的妇人。那女婴襁褓中露出的脖颈上,分明就有这样一颗朱砂痣。
苏轻烟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费力地抬起手,指尖在我心口摸索着什么。当她触到我贴身收藏的玉佩时,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来...是你...
她的手无力垂落,我这才发现她掌心刻着极小的字迹——云深不知处。那是我母亲隐居的山谷名字。
夜风卷起药草的清香,远处传来雷啸天焦急的呼喊。我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忽然明白为何三日前初见时会觉得她如此熟悉。原来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过往,早已在命运的丝线中,将我们紧紧缠绕。
蛮牛,传我命令。我小心翼翼地将苏轻烟抱起,声音比寒铁更冷,封锁全城,严查所有药材来源。另外,备轿——本王要亲自去拜访南境总督。
怀中的人忽然轻咳一声,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我低头,看见她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母亲曾经描述过的,山谷中只在月圆之夜开放的夜昙花。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南境的瘟疫绝非天灾那么简单。而这个为救我身中奇毒的女子,将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苏轻烟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九域统一的宏图更加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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