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边境小镇染成一片萧瑟的绯红。我蹲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指尖轻触孩童滚烫的额头,蛇瞳般的竖眸在暮色中微微收缩。这已是今日第七个出现相同症状的孩子——高热不退却无汗,唇色青紫如茄,呼吸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苏医师,您看这......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发颤,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我的衣袖。她袖口磨出的毛边蹭过我的手背,带着塞外风沙特有的粗粝感。
我收回手,银质药匙在粗陶碗中轻轻搅动,将最后一滴曼陀罗汁液混入蜂蜜水。撬开牙关,把这个灌下去。瓷碗递过去时,我注意到妇人手腕处青紫交错的勒痕——那是常年拉弓留下的旧伤,边境女子特有的勋章。
夜风卷起药草的苦涩气息,我转身走向下一个病患。草棚外的空地上,十几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上,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雷啸天派来的亲兵正试图维持秩序,他们铠甲上的血腥味与患儿身上的甜腥气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将军,所有患儿都集中在镇西头。蛮牛瓮声瓮气的汇报打断我的思绪,这位熊系护卫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大半晚风,墨先生让属下转告,南国商队明日午时将通过榷场。
我用银针挑破患儿肘窝处的皮肤,暗紫色的血液缓慢渗出,在洁白的纱布上晕开诡异的花纹。告诉墨尘,我要亲自查验南国商队的货舱。指尖在患儿脖颈处的淋巴结轻轻按压,那些肿胀如梅核的腺体让我的心沉了下去。
蛮牛的熊掌般的大手突然按住我的肩膀,粗粝的指腹擦过我袖口绣着的银蛇图腾。医师,将军有令......
让开。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塞外的寒冰。草棚外突然传来骚动,几个亲兵正试图阻拦什么人。我直起身时,恰好看见凤清羽那袭火红色的纱裙掠过暮色,金步摇上的凤凰吊坠在她颈间划出危险的弧线。
苏医师好兴致,在这穷乡僻壤玩起了救死扶伤的把戏。她折扇轻摇,狐媚的眼尾扫过那些奄奄一息的孩子,听说萧烬的军队最近在找一种叫蚀骨香的秘药?
我的指尖在药箱暗格里摩挲着那枚青铜面具,夜无影送来的情报在脑海中展开——南国皇室秘制的蚀骨香,初闻如幽兰,实则能侵蚀骨髓,孩童服食后三月内必死,且无药可解。公主殿下倒是消息灵通。我缓缓抽出银针,月光在针尾的银环上凝成一点寒星,只是不知这蚀骨香,为何会出现在萧烬的地盘?
凤清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蔻丹染红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她凑近时,我闻到她发间熟悉的龙涎香,与患儿身上的甜腥气如出一辙。苏轻烟,你以为萧烬真的在乎这些贱民的死活?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他想要的,从来只有整个九域。
远处突然传来雷啸天的怒吼,伴随着铁器碰撞的脆响。我反手扣住凤清羽的脉门,蛇毒般的指力让她痛呼出声。公主殿下最好祈祷这些孩子平安无事。我摘下腰间的药囊抛给蛮牛,照顾好他们,我去去就回。
夜风掀起我的衣袍,如墨的青丝在身后散开。穿过混乱的人群时,我看见冷月心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她的玄色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这位蛇系情报官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月光下我认出那是南国皇室特有的火凤纹。
医师要去哪?她的声音比井水更冷。
查药。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突然低声道:西市第三家货栈,暗格里有你要找的东西。玄色斗篷掠过我的衣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当我撬开货栈地板时,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暗格里整齐码放着数百个青瓷瓶,标签上写着凝神香,打开的刹那却涌出蚀骨香特有的甜腻气息。最底层压着的羊皮纸上,鬼面书生那扭曲的字迹刺得我眼睛生疼——借刀杀人计:以蚀骨香染指边境孩童,嫁祸萧烬,挑起蛮族部落不满......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时,我将最后一个瓷瓶封入铅盒。天边泛起鱼肚白,将货栈的阴影拉得很长,像极了九域大地即将张开的血盆大口。我转身时,看见萧烬站在晨光里,玄色龙纹常服被露水打湿,狮眸般的金瞳在薄雾中燃烧着怒火。
都查清楚了?他的声音比塞外寒风更凛冽。
我将铅盒放在他面前的木箱上,箱角堆放的账本记录着这些毒香的流向——从南国榷场到蛮族部落,每个环节都有凤清羽的爪牙参与。需要我拟一份解毒药方吗?
萧烬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老茧擦过我腕间的银蛇胎记。这个铁血帝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翻涌的情绪让我想起草原上受伤的雄狮。苏轻烟,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别让我后悔放你查这件事。
朝阳跃出地平线时,我站在镇口的山坡上碾制药材。雷啸天的军队正在搜查南国商队,蛮牛笨拙地给孩子们喂药,而萧烬站在烽火台上,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面即将席卷九域的战旗。
我将最后一味药草投入陶罐,蛇瞳般的竖眸望向南国的方向。凤清羽、鬼面书生、或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人,他们以为这是针对萧烬的阴谋,却不知蚀骨香早已在我手中淬炼成另一种毒药——一种能让所有阴谋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解药。
陶罐里的药液开始沸腾,升起的蒸汽在晨光中凝成七彩光晕。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是那个只懂医毒的游方医师。当九域的棋局已经摆开,就算是蛇系医者,也必须亮出藏在鳞片下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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