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从午门折返行会时,暮色已漫过青砖黛瓦,将檐角的铜铃染成深灰色。刚踏进门,就见苏清鸢领着几个绣娘在庭院里晾晒绣品,浅粉色的丝线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与她紧绷的侧脸形成奇妙反差——显然,午门逼宫的事已传到了行会。
“都处理完了?”苏清鸢放下手中的木竿,快步迎上来,指尖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我听丫鬟说,那些绣坊主闹得厉害,没伤着你吧?”
沈辞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掌心,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哪能伤着我?都押去大理寺了,等陛下发落。”他顿了顿,避开她担忧的目光,转向身后的赵武,“去把二管事叫来,我有要事吩咐。”
赵武应声离去,苏清鸢却没松开手,反而攥得更紧:“你是不是有心事?从午门回来就不对劲,是不是太后又有新动作了?”
沈辞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惶惑,终是没再隐瞒。他拉着她走进书房,掩上门后,从袖中取出兰姑姑的供词,平铺在案上:“兰姑姑招了,太后让京营的王将军今夜三更带兵包围行会,借口是‘平定绣娘叛乱’。”
“带兵包围?”苏清鸢的声音瞬间发颤,指尖抚过供词上“王将军”三个字,“京营的兵……咱们行会就这么些人,怎么挡得住?要不要现在就去通知绣娘们疏散?”
“疏散只会让太后坐实‘叛乱’的罪名。”沈辞按住她的手,指腹在供词边缘轻轻敲击,眼底闪过一丝腹黑的光,“她想借兵造势,咱们就偏要让她的兵‘师出无名’。你先去稳住绣娘们,就说今晚要赶制一批加急绣品,让大家留在各自的绣房里,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就当是……给她们放个‘夜工假’。”
苏清鸢愣了愣,随即明白他的用意,点头时眼底已没了慌乱:“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你自己也要小心,别硬碰硬。”她踮起脚,在他唇角轻碰了一下,转身时裙摆带起的风里,还裹着淡淡的绣线香气。
苏清鸢刚走,二管事就跟着赵武进了书房。老妇人手里还攥着账本,脸上带着倦意,见了沈辞却立刻挺直脊背:“大人,您找我?”
“二管事,你在京城待了三十年,应该认识京营的人吧?”沈辞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尤其是王将军手下的兵,他们换岗的时辰、常用的口令,你知道多少?”
二管事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沉声道:“老身的丈夫以前是京营的伙夫,王将军手下的兵换岗是亥时和丑时,口令每月初一换,这个月是‘永定’——不过听说王将军最近私自改了口令,具体是什么,老身就不知道了。”
“‘永定’……”沈辞指尖在案上写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改了也无妨。赵武,你现在去京营附近的酒肆,找个认识王将军手下的伙计,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让他帮忙打听新口令——记住,多带些银子,别暴露身份。”
赵武刚要起身,二管事却放下茶盏,语气笃定:“不用去酒肆,老身有办法。”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制的哨子,哨身上刻着模糊的“京营”二字,“这是我丈夫生前用的,吹三声短哨,再吹一声长哨,是京营伙夫间的暗号,能唤来相熟的老兵。老身去后巷吹哨,让他们帮忙打听,比酒肆的伙计靠谱。”
沈辞看着那枚泛着铜绿的哨子,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那就麻烦二管事了,务必在子时前回来——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二管事揣好哨子,快步走了出去。书房里只剩沈辞和赵武,烛火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大人,咱们真的不通知陛下吗?”赵武忍不住开口,“京营的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二管事没打听来口令,咱们怎么挡?”
“通知陛下,只会让太后提前动手。”沈辞拿起案上的笔,在纸上画着行会的布局图,“太后要的是‘叛乱’的假象,若是陛下提前派兵来护着,她就没理由带兵包围了——咱们得让她‘顺利’把兵带来,再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输得一败涂地。”
他笔尖顿在行会后门的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是最窄的巷口,只能容两人并行。你去让人搬些绣架和木箱过来,堆在门后,再找几个力气大的绣娘,拿着剪刀和锥子守在这里——不用真动手,只要让兵卒知道咱们有防备就行。”
“那前门呢?”赵武指着图纸上的正门,“正门宽敞,若是王将军带兵硬冲,咱们挡不住。”
“前门不用挡。”沈辞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你去内务府找总管太监,就说行会今夜要赶制太后的《百鸟朝凤图》,需要宫里派两个太监来‘监工’——务必让他们在丑时前到行会,就说我有重谢。”
赵武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大人是想让宫里的太监当证人,证明咱们没叛乱?”
“不止是证人。”沈辞笔尖在“正门”二字上重重一点,“王将军若是敢在太监面前带兵冲进来,就是‘惊扰圣驾相关人等’,罪名比‘平叛’还重。太后想借兵造势,咱们就用宫里的人,断了她的退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