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县看守所。
苏文清坐在铁栅栏对面,看着吴老虎。才关了两个月,那人就瘦了一圈。刚进来时的张扬劲儿没了,眼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你爹妈还好吧?”吴老虎先开口。
“还行。”苏文清把带来的罐头推过去,“我妈让我给你带的。”
“你妈对我还挺好。”吴老虎接过罐头,“比我亲妈还上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老虎哥,”苏文清犹豫了下,“外面的事你别操心了。铁蛋哥把厂子管得挺好。”
吴老虎的手停了停:“他还是那个死脾气?”
“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吴老虎苦笑,“我就怕他太实在,被人坑了。”
苏文清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从看守所出来,苏文清直接回了村。路过瓦器厂,他停下车。厂门口停着一辆桑塔纳,车牌是县城的。
车旁站着个中年人,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正跟赵铁蛋说话。
“……这个釉色确实不错,但如果能再改进一下,加些现代元素,肯定更有卖相。”那人指着窑边的陶坯说。
赵铁蛋脸色不太好看:“宋科长,我们祖传的手艺,改来改去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老赵啊,你这想法太保守了。”宋清远摇摇头,“现在的市场,讲究的是与时俱进。港商那边要的是精品,咱们得按人家的要求来。”
苏文清走过去:“铁蛋哥。”
赵铁蛋转身:“文清,你回来了?”
宋清远也看向苏文清,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位小兄弟是?”
“苏文清,村里的。”赵铁蛋简单介绍。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把苏文清夹在书里的几张画纸吹落了。
宋清远眼疾手快,帮忙捡起来。但看到画上的内容时,他愣住了。
那是苏文清平时画的速写,画的是瓦器厂的场景:赵铁蛋专注拉坯的侧影,窑火在黑夜中的光亮,老师傅张德旺佝偻的背影。笔触简洁,但神韵十足。
“这……这是你画的?”宋清远拿着画纸,眼睛发亮。
苏文清脸红了:“随便画着玩的。”
“玩?”宋清远仔细看着那幅赵铁蛋拉坯的画,“小苏,你这可不是玩,这是艺术!”
赵铁蛋皱眉:“宋科长,这就是小孩子画着玩的,没什么特别的。”
“老赵,你懂什么?”宋清远兴奋地挥舞着画纸,“这种原生态的艺术表现力,这种对传统工艺的理解和感悟,这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宋清远激动得脸都红了,“小苏,你的才华不该埋没在这个小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省城美院的老师,甚至帮你把画卖给来县里投资的港商。”
苏文清呆住了:“卖给港商?”
“对!这种有文化底蕴的画,港商最喜欢了。一张能卖几千块!”宋清远压低声音,“而且,如果能把这种艺术理念融入到陶器设计中,做出更有文化内涵的工艺品,那价值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水平了。”
苏文清的心跳得很快。几千块,那对他们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而且,能有人真正理解他画画的意义,这比钱更让他激动。
“宋科长,您是说,我可以设计一些新的陶器款式?”
“当然可以!而且应该这么做!”宋清远拍着他的肩膀,“传统工艺需要现代设计理念的包装,你的艺术天赋正好派上用场。”
赵铁蛋在旁边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宋科长,我们厂的产品一直销路不错,没必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老赵,你这想法太落后了。”宋清远摇头,“现在是市场经济,消费者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港商要的不是传统的缸缸罐罐,要的是有文化品味的艺术品。”
“那就不是瓦器了。”赵铁蛋的声音很硬,“我们祖祖辈辈做的是实用的器具,不是什么艺术品。”
宋清远有些不耐烦:“老赵,时代变了。你总是抱着老一套不放,怎么能发展?”
苏文清在旁边听着两人争执,心里五味杂陈。他能理解赵铁蛋的坚持,但宋清远的话也很有道理。为什么就不能尝试一下新的可能呢?
回到家,苏文清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很晚。他拿出纸笔,开始画一些新的设计图:把传统的瓦罐造型和现代的装饰元素结合,既保留了实用性,又增加了艺术感。
越画越兴奋,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二天下午,苏文清拿着设计图找到赵铁蛋。
“铁蛋哥,你看看这个。”他把图纸摊在工作台上,“我想到一些新的设计思路。”
赵铁蛋正在调配釉料,头也不抬:“忙着呢。”
“你先看看嘛。”苏文清有些着急,“这些设计既保留了传统工艺,又融入了现代元素。宋科长说……”
“别跟我提宋科长。”赵铁蛋打断他,“那人满脑子都是生意经,哪懂什么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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