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月球正在被抹除!”
队长李振邦那嘶哑而绝望的吼声,如同最后的丧钟,透过时断时续、充满杂音的通讯频道,重重砸在SSA指挥中心每一个人的心头,也砸在了所有通过紧急频道接入、目睹这一幕的全球残存高层意识中。
主屏幕上,来自“逐月号”外部传感器的最后画面,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展示着这场宇宙尺度的“行刑”。
没有声音。绝对的真空将一切轰鸣都扼杀在了源头。
没有爆炸。没有四散飞溅的岩石和熔岩。
没有火光。只有那片不断膨胀的、吞噬一切的暗红色“界壳”边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以一种恒定而无可阻挡的速度,浸染着月球银灰色的表面。
被“界壳”触及的月岩、环形山、人类遗留的探测器残骸……所有的一切,并非被摧毁,而是像被一块无形的、巨大的橡皮擦从现实的画布上轻轻抹去。它们的存在被直接“删除”,从最基本的粒子层面解构,回归于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产生任何能量释放。那过程寂静、迅速,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洁净”。
月球,这颗陪伴了地球亿万年的卫星,人类无数神话与梦想的寄托,探索星空的第一站,正在以一种最彻底、最羞辱的方式,被从太阳系中“格式化”。
“广寒宫”基地所在的区域,连同那未完成的“孩子”、那支绝望的突击小队、以及苏夏所有的秘密和牺牲,是第一波被暗红色边界吞噬的部分。代表“逐月号”和所有队员生命信号的光点,在监控屏幕上一个接一个地、无声无息地熄灭,如同被风吹散的烛火。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电流的嘶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来自月球方向、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低沉而诡异的背景噪音——那是“界壳”吞噬物质时,现实结构被强行改写所发出的“哀鸣”。
地球,夜空中。
无数尚未入睡,或是因为之前的全球意识冲击而惊醒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然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月亮,那一轮原本应该悬挂在夜幕中的银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缺蚀、变小。它的边缘变得模糊,像是浸水的素描画,轮廓不断向内收缩。暗淡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取代了它原本清冷的光辉。没有天狗食月的神话浪漫,只有一种冰冷的、机械的、绝对的消亡过程。
城市的光害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因为天空中最亮的光源正在消失。街道上,原本喧嚣的车流缓缓停滞,人们走出车门,走上阳台,聚集在广场,仰着头,张着嘴,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深及灵魂的恐惧。孩子们停止了哭闹,被大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短短几分钟内,月亮从一轮满月,变成残月,变成月牙,最后……彻底消失。
夜空中,原本月亮存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绝对的黑暗。没有星光,因为那片区域的星光也被“界壳”一并吞噬了。那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中的“虚无”补丁,一个悬挂在所有人头顶的、关于终极毁灭的直观教具。
短暂的、全球性的死寂之后,是彻底爆发的、无可抑制的恐慌。
那不是针对棱娲的恐慌,也不是针对SAS的恐慌,而是面对宇宙本身冷漠无情的、最原始的恐惧。如果月亮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抹去,地球呢?人类呢?
SSA指挥中心。
雷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他眼睁睁看着代表月球、代表“逐月号”、代表最后一丝主动出击希望的光点,在屏幕上彻底消失。他那张一向坚毅冷硬的脸,此刻肌肉微微抽搐,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某种接近于……茫然的东西。他赖以做出一切决断的基石——人类的科技、武力、意志——在“界壳”展现出的这种超越维度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启动……所有‘火种计划’方舟。”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认命,“立刻。分散跃迁坐标,能走多少……是多少。”
命令被无声地执行下去。他知道,面对能够抹除月球的“界壳”,这些承载着人类文明最后数据库和基因种子的方舟,成功的几率渺茫得近乎于零。但这已是人类文明所能做出的、最后的、象征性的抵抗。
顾临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深深插入头发中。他失去了与月球的一切联系,失去了那支勇敢的队伍,更重要的是……他再一次,永远地失去了苏夏存在过的最后物理痕迹。那个实验室,那个未完成的“孩子”,都随着月球的消亡化为了绝对的虚无。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巨大的空虚感淹没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全球范围内的潮汐开始发生恐怖的紊乱。失去了月球的引力牵绊,海洋失去了节律。数十米高的巨浪毫无征兆地生成,咆哮着冲向全球各大洲的海岸线,吞噬着沿海城市,将人类数个世纪建设的文明成果轻易拍碎。地震沿着板块交界处频繁爆发,火山喷发的烟柱刺破天际,仿佛地球本身也在为伴星的消亡而发出痛苦的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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