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市政府大院,祁同伟带着程度敲响起了高育良家的大门。
高育良刚刚调过来,他的妻子吴惠芬并没有一起过来,所以家里多多少少有点冷清。
书房,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法学典籍,窗台上的文竹青翠欲滴,高育良坐在茶海前,银针茶在汝瓷杯中舒展,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儒雅的面容。
祁同伟将礼盒一一摆开:千里江山双面绣摆件(苏州绣娘耗时半年完成)、 政和白茶(1985年老树原料)、汝瓷禅定主人杯(宋代复刻版,釉色天青)、手工刺绣国风书签(金陵云锦,图案是《兰亭集序》)
高育良眼睛一亮,拿起书签细细端详:同伟啊,你有心了,下次来不要这样了。
这些物件不算昂贵,却件件透着文人气韵。
正是高育良最受用的风格。
“老师喜欢就好!”祁同伟笑着说道
祁同伟侧身让出程度:高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汉东大学优秀毕业生,我学弟程度。
程度脚跟并拢,敬了个标准的举手礼:高老师好!
动作干净利落,手臂抬起的角度分毫不差。
为了这个敬礼,前世他曾在镜子前练习整晚。
高育良微微颔首:好,好。程度也是我们汉大的学生?
02届政法系侦查学专业。程度声音清朗,听过您几次公开课,《司法伦理与权力制衡》那讲让我受益匪浅。
这是实话。
那堂课他至今记得,高育良引用孟德斯鸠的名言: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讽刺的是,说这话的人后来成了汉东最大的权力滥用者。
当然,不只是他,从政者,为官者都一样,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高育良亲手给程度斟了杯茶:侦查学可是我们汉大的王牌专业,坐,别紧张。
程度双手接过茶杯,借机观察这位未来的省委三号:衣着:藏青色中山装,纽扣系到最上一颗。
眼镜:金丝边,镜片后有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与前世相比,此刻的高育良少了几分官威,多了些学者气质。
但眼底那抹锐利丝毫未减。
祁同伟适时插话:程度现在可是京州的破案能手,光明区治安考核全省第一。
高育良推了推眼镜,最近在办什么案子?
程度放下茶杯:主要处理些拆迁纠纷。
他故意顿了顿:特别是沙地王村和湖门村的征地补偿问题。
他想知道高育良对赵瑞龙项目的态度。
趁着高育良添茶的间隙,程度取出沉香木匣:学生偶然淘到本书,想着只有高老师配得上它。
匣子打开,1981年版《万历十五年》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上。
高育良呼吸明显一滞,这本书他寻访多年,市面上流通的多是再版,首版存世不足百册。
他小心翻开扉页,看到那句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手指微微颤抖:小程啊,这礼物太贵重了。
程度微笑:书赠知音,才是它的归宿。
“你读过?”高育良轻轻合上书,至于装书的沉香木盒子,他看都没有看。
“回老师,我读过!”程度点了点头,前世他听祁同伟说过高育良喜欢读《万历十五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程度当然好好的研究过这本《万历十五年》!
“那你说说这本书?”高育良有了一丝考较的味道。
”回老师,《万历十五年》以1587年为关节点,在历史的脉络中延伸,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的历史大事与人物着手,记叙了明朝中晚期的种种社会矛盾和开始走向衰败的迹象。”程度缓缓的回答道。
“你是如何评价张居正其人的?”这看似随意的提问,实则暗藏机锋。
张居正,明朝万历首辅,推行改革而死后遭清算。
高育良此刻问这个问题,绝非偶然。
程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这个动作整理思绪。茶水温润,却让他喉头发紧。
答得太浅,显得肤浅。
答得太深,又恐暴露先知。
他放下茶杯,声音沉稳:“张居正,是能臣,也是孤臣。”
程度目光微垂,仿佛真的在回忆书中内容:“他推行一条鞭法,整顿赋税,让太仓粮粟可支十年。”
“任用戚继光镇守蓟州,李成梁扼守辽东,换来边境十余年太平。”
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抬眼看向高育良:“但最令人敬佩的,是他敢触碰‘优免田亩’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
优免田亩,即官员士绅免税的特权,张居正清查田亩,就是要动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高育良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敲击,节奏微妙地慢了一拍。
程度话锋一转:“可惜他忽略了两点,其一,改革未培养后继者,以致人亡政息。”
“其二,低估了文官集团的反弹。”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最终,万历皇帝抄了他的家,长子自尽,家人饿死十数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