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新兵战战兢兢地去挑马鞍了。陈默没有立刻动,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老王头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什长,小子汉默,初来乍到,还请什长多多指点。”
老王头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哟,还是个懂礼数的?哪儿来的啊?看样子不像普通农户。”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保持平静:“逃难来的,以前在乡下给大户人家帮过工,见过些世面。”
“哼,管你什么来路。”老王头似乎懒得深究,摆了摆手,“到了这儿,就是斥候营的兵。活下来,是本事;活不下来,是命。指点?老子没那闲工夫手把手教蛋子。看见那匹马没?”他指向一匹看起来相对矮小、眼神温顺的栗色母马,“去,给它刷毛,喂把豆料,跟它说说话。马这玩意儿,通人性,你把它当兄弟,它才可能把你当个人。”
这倒是和某个轮回里,一个老兵油子说过的话有点像。陈默心中微动,道了声谢,走向那匹栗色马。
他拿起一把破鬃毛刷,小心翼翼地开始给马刷毛。马儿起初有些警惕,喷着鼻息,但在他轻柔的动作和低声的、毫无意义的安抚性絮叨中,渐渐安静下来。陈默一边刷,一边观察着马匹的肌肉线条,回想着之前摔下马时的教训——重心不稳,与马匹的运动节奏不合拍。
他不再像最初几次那样,把骑马单纯看作一项需要征服的技能,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去沟通。这种心态的细微转变,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只是多次死亡轮回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学习”过程的优化。
当另外两个新兵还在手忙脚乱地试图把马鞍甩到马背上,引得马匹焦躁不安时,陈默已经顺利地将鞍具安置妥当,并轻轻抚摸着马颈,试图建立初步的信任。
“啧,动作倒是利索。”老王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陈默的动作,难得地评价了一句,“以前骑过?”
“略懂皮毛,摔过不少次。”陈默实话实说。
“摔过就对了。”老王头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没摔死的,才能学会真本事。待会儿上了马,别光想着夹紧腿,那没用。腰杆挺直,屁股随着马背起伏,把它当成……嗯……”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比喻,最终憋出来一句,“当成个喝醉了酒、走路晃悠的兄弟,你得顺着他的劲,别跟他硬顶!”
喝醉的兄弟……这个比喻粗俗却异常形象。陈默点了点头:“谢什长指点。”
很快,三人都勉强备好了马。在老王头一声“上马”的吆喝下,两个新兵笨拙地往上爬,其中一个差点被受惊的马甩下来。陈默深吸一口气,左脚踩镫,右腿发力,动作虽不潇洒,却还算稳当地翻身上了马背。
熟悉的颠簸感传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立刻回忆起“喝醉的兄弟”这个比喻,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尝试用腰腹和腿部的细微力量去适应马匹行走的节奏。一开始仍然摇晃得厉害,有两次险些失去平衡,但他死死抓住缰绳,强迫自己不去对抗,而是去感受。
一次,两次……绕着不大的训练场走了几圈后,他竟然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丝丝节奏感,虽然依旧颠簸,但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可能被抛飞出去。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不仅仅是累,更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
训练结束时,夕阳已将天边染红。另外两个新兵几乎是滚下马背,瘫在地上大口喘气。陈默也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但还能勉强站稳。他拍了拍同样汗津津的马颈,解下鞍具,又给它添了些草料。
老王头背着手溜达过来,看了看瘫倒的两人,又看了看虽然疲惫却依旧站着的陈默,哼了一声:“哼,还不算太朽木。明天继续。”说完,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陈默看着老王头佝偻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在夕阳下显得忙碌而混乱的汉军大营。旌旗招展,但旗帜上的字迹他看不真切。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大战前的躁动。
“彭城……”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胃里的灼烧感似乎更强烈了。
这一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官吏,也不是身份尴尬的贵族,而是一个最底层的斥候小兵。距离那场注定到来的惨败,如此之近。
他抬头望向血色残阳,心中一片冰凉。
这一次,能活过三十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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