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几声,厚重的木板门被推开。昏黄油灯的光线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涌出来,在院子里拉长了几个伫立的身影。
老知青们的脸上明显挂起了笑容,那笑容虽然被风霜刻得有些僵硬,但对着本村的年轻人,语气是和善甚至带着点熟稔的。
“哟,栓子,石头,是你们俩送人来的啊!”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敦实、方脸阔口的男知青当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点大东腔,笑着拍了拍栓子的肩膀,“辛苦辛苦!又麻烦你们跑一趟!”
“就是,快进来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旁边一个圆脸、看起来比较活络的女知青也笑着招呼,目光主要落在栓子和石头身上。
“不用了,红英姐!”栓子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对大姑娘的腼腆,“人送到了,俺们任务就完成啦!李队长还等着俺们回去汇报呢!队长说了,让新同志们好好歇着,明早去大队部报到!”
“成!那你们快去吧,别让队长等急了!”方脸男知青爽快地应道。
“新同志们,俺们先走了!有事吱声!”石头也朝着温云清他们喊了一嗓子,然后和栓子一起,转身推开那吱嘎作响的栅栏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
就在那扇破旧的栅栏门“哐当”一声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刹那,院子里原本那点刻意营造的热乎气儿,仿佛被深秋的晚风瞬间吹散了。
老知青们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同步地淡了下去,甚至有些迅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真实的疲惫、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疏离感。
他们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新来的温云清、陈梅、赵大钢等人身上,那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他们相对干净整洁的衣裳、带着城市印记的行李,以及脸上尚未被风霜侵蚀的痕迹。
院子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哔剥声和风吹过柴垛的沙沙声,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而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不大不小、带着明显不满的嘀咕声,清晰地从一个站在阴影里的瘦高个男知青嘴里飘了出来,他嘴角向下撇着,眼神挑剔地扫过新知青们:
“啧,真会挑时候……踩着饭点儿来,这是闻着味儿了?生怕赶不上热乎的?”
这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寂静的水面。陈梅的脸瞬间白了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赵大钢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用他那浙市口音低声对温云清抱怨:“格人讲话介难听额!”其他几个新知青也面露尴尬和一丝愤怒。
那个叫红英的圆脸女知青显然听到了嘀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但语气努力放得缓和:“哎,张强,你少说两句!新同志刚到,路上肯定也累了饿了嘛!”
她转向温云清他们,解释道,“别往心里去,他这人就是嘴快。那个……你们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先……先进屋安顿吧,地方是挤了点,大家克服克服。”
方脸男知青也清了清嗓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公事公办:“条件你们也看到了,就这情况。男知青住东边这两间,女知青住西边那间。大通铺,自己找空位置铺行李。厨房在那边角上,”他指了指那个破棚子旁边一个更小的土坯屋,“粮食是按人头和工分领的,今天晚了,你们自己带的干粮先凑合一下。明天一早去大队部办手续领口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云清他们,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既然来了,就安心待着,别挑三拣四。早点休息。”说完,他不再看新知青,转身就要回屋。
那个叫张强的瘦高个,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哼,细皮嫩肉的,能待得住才怪……”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院子里,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老知青们大多沉默着,有的眼神淡漠,有的带着一丝看戏的意味,只有红英脸上带着点无奈和歉意,但也无力再多说什么。
温云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理会张强的挑衅,也没有因王卫东的冷淡而退缩。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写满风霜与戒备的老知青面孔,最后落在王卫东即将关上的门上。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玩家就是要主动上前!
“王卫东同志,”温云清开口了,声音清朗平稳,在冷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最重要的是安顿下来,熟悉环境。麻烦告诉我们具体哪间屋子可以进去铺行李?”
他不卑不亢,提出了当前最实际的需求。
王卫东关门的动作顿住了,他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温云清一眼。
这个年纪最小的新知青,在这种明显的排斥和刁难下,竟然表现得如此冷静沉稳,没有慌乱,没有愤怒,也没有怯懦,只是直指问题的核心。
红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指着东边两间:“对对,男同志这边两间都行,看哪边有空铺位!女同志跟我来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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