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宴席的喧嚣与热烈,随着夜深渐渐散去。村民们带着满足的笑容与微醺的醉意,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归家,欢声笑语仍不时在清冷的夜空中回荡。篝火余烬未熄,暗红色的光芒在雪地上明明灭灭,映着收拾桌椅碗碟的零星人影。夜空如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辉遍洒,将雪后的青竹村笼罩在一片静谧温柔的银纱之中。
萧玦与凌薇并肩,踏着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的积雪,缓缓走向村东头的小院。脚下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萧玦极其自然地将自己身上那件玄色大氅解下,披在了凌薇肩头,他则只着一件看似单薄的锦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丝毫不惧这冬夜的严寒。凌薇侧头看他,想推辞,却被他用眼神制止,那眸中的坚持让她心头暖融,便拢了拢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清冽气息的大氅,依从了他。
两人一路无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直到行至院门外那株花期已近尾声的梅树下,萧玦才停下脚步。月光如水,倾泻在疏影横斜的枝干上,仅存的几朵残梅在月色下更显冰肌玉骨,幽香仿佛也染上了夜的凉意,若有若无,愈发清冽动人。
“今日宴上,薇卿风采,更胜往昔。”萧玦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在月夜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他转过身,面对着她,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得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凌薇仰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容:“不过是信口说些杂学,哄大家一乐,活跃下气氛罢了,当不得真。”她语气轻松,并未将晚宴上的表现视为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非是杂学。”萧玦却摇了摇头,神色认真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所言所行,无论是农耕时令、水利防灾,还是生活常识、急救之法,皆切中民生要害,实用至极。青竹村因你而旧貌换新颜,周边村镇亦受你活命之恩、增产之惠。你的功绩,有目共睹,朝廷亦非视而不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郑重,声音也压低了些许,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离京之前,陛下与内阁已有决议。待开春后,各项事务步入正轨,便会正式下旨,晋封你为‘靖安郡主’,食邑千户,赐郡主府邸,以彰其功,以慰民心。”
“靖安郡主?”凌薇闻言,微微一愣。她虽从萧玦之前的信中和暗卫偶尔透露的蛛丝马迹里有所猜测,但此刻听他亲口、如此明确地说出,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涟漪。县主之位已是殊荣,若非救治瘟疫、献上粮种等实实在在的大功,她一个毫无根基的民间女子绝难获得。而郡主之位更为尊崇,非皇族宗亲或立下擎天保驾之类不世之功者不能得。这份荣耀,不可谓不重。
然而,这一丝涟漪在她清亮的眸中只荡漾了短短一瞬,便迅速平复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淡然。她轻轻摇头,语气平和而坚定:“虚名而已,于我而言,并无不同。我做这些,救治病患,推广农技,传授知识,并非为了爵位封赏,亦非为了青史留名。”她的目光越过院墙,望向月色下静谧的村庄,“只是见不得人间疾苦,只是觉得,既然有能力,便应该去做些什么,让身边的人,让更多的人,能过得更好一些。仅此而已。”
萧玦深深地看着她,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却每一次都让他心中触动更深。他身处权力中心,见惯了朝堂上下为了一官半职、一点虚名而汲汲营营,勾心斗角。多少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这些浮华表象。唯有她,凌薇,仿佛独立于这浊世之外的一泓清泉,始终保持着最纯粹的本心,清澈见底,坚定如山。不为名利所动,不为浮华所惑,只执着于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份心性,何其珍贵。
“我知你不在意。”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理解,向前一步,伸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双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但这是你应得的。并非只是荣耀,更是一份保障,一层护身符。”他目光深邃,望进她的眼底,“有了郡主之位,你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无论是将医馆模式、改良农具推广至更多州县,还是兴修水利、传授更广泛的医术,你所受到的阻力会小很多,所能调动的资源也会更多。这能让你惠及更多的百姓。”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重若承诺,“这也是……我对你的一份心意,一份安排。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苏凌薇,是我萧玦珍视之人,无人可轻慢,无人可欺辱。”
凌薇听懂了他话语中深藏的未尽之意与那份沉甸甸的维护。他是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路,是在用他的方式,为她撑起一片可以肆意翱翔、无需顾忌风雨的天空。他不仅要她安然,更要她尊荣,要她拥有足以匹配她能力与贡献的地位与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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