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腊月的寒风裹挟着肃杀之气,吹过皇城根下那些幽深曲折的巷陌。在一处门楣普通、毫不起眼的三进宅邸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书房内,烛火因窗外漏进的冷风而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几道扭曲晃动的阴影,映照出几张或因愤恨、或因恐惧而显得格外阴沉的面孔。
围坐在紫檀木雕花桌旁的五六个人,衣着看似普通商贾或落魄文人,但眉宇间残留的骄矜之气与此刻眼底翻涌的怨毒,昭示着他们绝非寻常百姓。这些人,正是数月前被摄政王萧玦以雷霆万钧之势连根拔起的“端肃党”残余势力。其首脑如太师庞吉等虽已伏诛或流放,但这些盘根错节的党羽仍有漏网之鱼,他们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舔舐着伤口,积蓄着仇恨,不敢直面萧玦日益炽盛的锋芒,便将所有怨怼与报复的念头,转向了他明显极为珍视、甚至不惜动用暗卫力量远赴穷乡僻壤去保护的那个女人——青竹县主,苏凌薇。
“庞师……还有那么多同僚,皆因萧玦那厮身首异处,家破人亡!此仇不报,我等枉自为人!”一个留着稀疏山羊胡、眼袋深重的中年谋士模样的人,名为贾如海,曾是庞太师门下清客,此刻捏紧了拳头,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坐在他对面,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武将,名唤雷彪,原是京畿卫戍中的一个中层将领,因依附庞党而被革职,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低吼道:“贾先生说的是!那萧玦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动他犹如蚍蜉撼树!可他总有软肋!探子回报,他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竹县主极为上心,不仅留了精锐暗卫保护,书信往来亦十分频繁!”
“不过是一介走了狗屎运的村女,仗着几分狐媚医术和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粮种,蛊惑了王爷,得了陛下青眼,便敢妄居县主之位!”另一个尖嘴猴腮、名叫孙福的账房先生恨恨道,他曾是庞家暗中产业的管事,对失去的财富和地位痛心疾首。
坐在上首主位的,是一个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清癯、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男子。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直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质地温润却已失去光泽的玉佩。他名叫沈墨轩,曾是都察院一名颇有才干的御史,因深度卷入庞党案而被罢官免职,若非家族早年一些隐秘的人脉从中斡旋,恐怕也难逃牢狱之灾。他是这群残余势力中头脑最为清醒、也最为隐忍的一个。
此刻,沈墨轩缓缓抬起眼皮,扫过在场诸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众人的躁动:“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萧玦自身的防卫固若金汤,但他将那苏凌薇置于青竹村那等‘世外桃源’,便是他百密一疏之处!”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叩叩的轻响,仿佛在敲打着恶毒的计划:“她既然以医术和仁慈之名立身,我们便从这根本之上,将她彻底摧毁!”
烛火猛地一跳,映得他半边脸隐在暗影中,愈发显得森然。
“沈兄有何高见?”贾如海急忙追问。
沈墨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详细布置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毒针:“第一,挑选两个生面孔,机灵点、懂些药理的,携带‘鸩羽红’(一种无色无味、发作迅猛的剧毒),扮作远道而来、家中有危重病人的求医者,设法混入青竹村,目标是医馆的水井,或者,若能接近其药罐更好。无需多,只需一点,便能让她‘治死’人,而且可能是数人!届时,她这‘活菩萨’立刻变成‘索命阎罗’!”
雷彪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此计甚妙!让她身败名裂!”
“第二,”沈墨轩继续道,“孙福,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滚刀肉似的地痞,许以重金,让他们晚几天再去。让他们假装是被苏凌薇治坏了身体,或是家人被她‘误诊’致死,去医馆门前哭闹、打砸,将事情彻底闹大,把水搅浑!不仅要让她在青竹村待不下去,更要让这恶名传遍周边州县,让萧玦想捂都捂不住!”
孙福连忙点头:“小的明白,定找那等要钱不要命、演技精湛的无赖!”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沈墨轩的目光扫过雷彪,“雷兄,你旧部中应还有能调动的人手。想办法,从京郊疫畜处理场,弄几头只是轻微发病、但症状吓人、且确实有些传染性的牲畜,比如长了烂疮的羊,或是口蹄之疾的牛。不必多,两三头即可。趁夜秘密运至青竹村附近,找个机会,偷偷放入村中水源上游,或是村民常去的牧草地。”
他阴冷地一笑:“一旦村民,尤其是孩童接触了这些病畜,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时疫’……你们说,这位刚刚因控制时疫有功而被封赏的县主,该如何自处?是她医术不精,未能防范?还是她本身就是灾星,带来了新的瘟疫?届时,恐怕不用我们动手,那些愚昧恐慌的村民,就能将她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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