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青竹村,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后,陷入了短暂的静谧。天地间银装素裹,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在稀薄的冬日阳光下闪烁着剔透的光芒。苏凌薇站在修缮一新的院门口,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雾。她刚刚送走了今日最后一位前来复诊的病人,正准备回屋暖暖几乎冻僵的手脚,就见村口小路上,一骑快马踏碎琼瑶,疾驰而来。马蹄声在雪地里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
马上骑士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肩头、帽檐都落满了未及拂去的雪花,正是萧玦麾下专司传递信息的亲信暗卫。他在院门前利落地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对着凌薇恭敬行礼,双手奉上一封封着火漆的信函,那火漆上清晰的印记,属于远在京城的摄政王。
“县主,王爷的信。”
凌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接过那封犹带着室外寒气和路途风霜气息的信,指尖触及那冰凉的信封,却仿佛感到一丝熨帖的暖意。她面上维持着平静,对暗卫颔首道:“辛苦了,先进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谢县主,属下还需即刻复命。”暗卫躬身,退到一旁静候。
凌薇不再多言,拿着信快步回到自己烧着炭盆、温暖如春的房间。窗台上的那盆水仙开得正好,幽幽的清香驱散了冬日的沉闷。她坐到临窗的炕沿,就着明亮的天光,小心翼翼地用银簪挑开那枚殷红的火漆。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信中的字句。
信封里是厚厚一叠笺纸,萧玦那苍劲有力、隐含风骨的字迹映入眼帘,墨色浓黑,力透纸背,一如他本人给人的感觉,沉稳而充满力量。他先是简洁地报了平安,提及京中诸事虽繁,但皆在掌控,让她勿念。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接着,他话锋一转,提到了暗卫报知的青竹村近况——医馆将成,村医学有所进,村民安稳过冬。他的措辞极其克制,只用“吾心甚慰”四字表达了他的赞许,但凌薇却能透过这简短的文字,感受到他深切的关注与隐藏在背后的骄傲。
信的后半部分,笔触似乎柔和了些许。他叮嘱她天寒雪重,务必保重自身,添衣加餐,字里行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牵挂,“勿使吾远在京城而心悬两地”。最后,他回应了她上封信中提及的梅花,“闻青竹梅花含苞,心向往之。待此间事了,必星夜兼程,赴卿之约,共赏寒梅映雪。” 末尾连着两个“珍重”,道尽了他所有未尽的叮咛与思念。
凌薇将信反复读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细细品味。他含蓄却深刻的思念,以及那个“共赏寒梅映雪”的约定,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浸润她的心田,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折痕仔细叠好,珍重地放入枕边那个精致的紫檀木匣中,那里已经存放了萧玦之前的几封来信。匣子不大,却承载着分隔两地的牵挂与温情。
在炕桌前静坐片刻,待心绪完全平静,她才起身,亲自去灶间给等候的暗卫端了一碗刚熬好的、滚烫的姜枣茶,又包了些耐存放的干粮。暗卫感激地接过,迅速吃完,便安静地退到院外值守,将空间留给她。
凌薇重新回到书桌前。这张桌子是萧玦上次离开前,特意找了村里最好的木匠,按照她的身高和使用习惯打的,桌面宽敞,打磨得十分光滑。她铺开质地细腻的薛涛笺,研好浓淡适中的墨,选了一支称手的小楷笔,开始回信。
她先是细致地描绘了青竹村大雪后的景致——“千山裹素,万树琼枝,天地间唯余皓白一色,静谧安然。” 接着,她笔触生动地讲述了村民们在充足储粮柴薪下,安然猫冬的闲适景象,孩子们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的欢声笑语仿佛跃然纸上。她没有报忧,只将这份岁月静好细细描绘给他看。
然后,她将重点放在了事务的进展上。医馆的建设已接近尾声,只剩内部一些药柜、病床的安置,预计开春后便可正式挂牌接诊。她详细描述了春花、秋月、铁柱、水生以及周娘子这几位村医学徒的近况和各自的进步,言语间不乏欣慰与自豪:“……铁柱于外伤缝合之术颇有天赋,手法日渐稳健,已可独立处理浅表创口;周娘子善与病患沟通,能察言观色,于诊断辅助甚大,颇得村民信赖。假以时日,他们必能独当一面,不负我之所望……”
她也提及了自己并未因冬闲而懈怠,除了指导学徒、处理村中琐事,也在利用那方小小的玉佩空间进行新的尝试。“……偶于古籍残卷中得见几种异域作物图形,心有所感,正于暖房中以特殊之法试育,观其苗株长势,似有耐寒高产之相,若果真如此,或可于来年择地试种,再增粮食品类……” 她将空间黑土地上培育抗寒小麦和蜜心番薯的事情,用这种方式 subtly 地透露给他,既解释了来源,又留有余地。
信的末尾,她回应了他的思念。没有直接热烈的言辞,而是将情感寄托于实物:“……院中寒梅不负所望,于雪中悄然绽放数朵,红蕊映雪,幽香暗浮,清极艳极。特剪下开得最盛一枝,随信附上,虽不能久存其形,亦愿君能感此间清韵,聊慰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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