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下荷影中的曼妙舞姿,已让席间众人神色各异。
魏德妃最先按捺不住,柳眉倒竖,指着那身影骂道:
“哪里来的妖媚蹄子!竟敢在御前如此放肆,在这太液池上装神弄鬼,成何体统!”
王贞妃也蹙眉附和:“是啊,这般作态,与那勾栏瓦舍有何区别?实在是辱没皇家颜面!”
就在一片斥责声中,那舞女又是一个极尽柔韧的旋身,背对席间,趁着舞姿,竟让身上那件本就轻薄的纱衣顺着光滑的肩背滑落几分,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整个背部!
月光、水光、灯光交织,映照在她光洁的背脊上。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只见那原本该是肌肤无瑕的玉背上,此刻竟绘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彩绘!
那是一枝并蒂莲花,自腰际蜿蜒而上,花朵娇艳欲滴,亭亭玉立。然而,细看之下,那莲瓣之上,竟点缀着颗颗宛若露珠、又似泪痕的晶莹水珠,更有一两片花瓣边缘,带着些许残破的痕迹,仿佛历经风雨摧折,却依旧倔强绽放。
整个图案,既带着莲花的圣洁,又透着一股残荷泣露般的哀婉与不屈。
莲,即是怜。
这哪里是一幅简单的彩绘,这分明是一封无声的诉状,一曲精心编排的求怜之舞!
朱祁镇看得呆住了。他自然认得那个背影,那是高善清!他更认得,那彩绘之下,隐约可见的凹凸不平的基底——
正是元宵节她为救驾而留下的那道狰狞疤痕!
钱皇后看着那背上的画,再想到高善清如今的处境,同为女子,心中亦不免生出一丝复杂的怜悯与一瞬间的失神。
乐声渐歇,高善清迅速将滑落的衣衫拉好,又是一个旋转,长袖挥洒间,不知她用了什么机巧,无数粉白相间的荷花花瓣自她袖中、裙裾间纷扬而出,如同天女散花,在夜色水面上翩跹飞舞,唯美得令人窒息。
一叶扁舟适时靠近,将她接引至岸边。
她盈盈下拜,抬起头时,已是泪光点点,容颜憔悴却更添我见犹怜之态:
“罪妾高氏,叩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高善清!”刘丽嫔霍地站起,怒道,
“你乃戴罪禁足之身,谁准你擅自出来,还在此妖言惑众,舞蹈邀宠?!”
朱祁镇抬手,制止了刘丽嫔的斥责。
他看着跪在面前,背脊单薄,泪眼婆娑的高善清,尤其是想到她背上那幅绘于疤痕之上的泣莲,想到她昔日救驾之功,心中那点因她之前暴躁失仪而起的厌恶,竟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哀婉暗示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混合着愧疚、怜悯与旧情复燃的复杂情绪。
孙太后将皇帝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慢悠悠地开口道:
“皇帝,高氏纵然有错,但念在她昔日救驾有功,身上还留着为你挡灾的印记,如今看来,也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这莲通怜,她此舞,倒也算是一片苦心哀鸣了。”
周景兰站在人群后,冷眼看着这一幕精心策划的戏码,听着孙太后看似公允实则推波助澜的话,心中一阵翻涌的恶心。
将疤痕化作工具,将苦肉计演到极致,这高善清,为了复宠,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钱皇后,终究是心中的怜惜与太后的暗示占了上风。他叹了口气,道:
“罢了。高氏,你可知错?”
高善清立刻磕头,声音哽咽:
“罪妾知错!往日皆是罪妾愚钝,被奸人所害,以致心性大变,冲撞陛下娘娘!罪妾日日悔恨,只求陛下给罪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绝口不提周景兰,只将过错推给奸人,更是显得无辜。
朱祁镇沉吟片刻,终是道:
“既然母后为你求情,念你旧日功劳,朕便解了你的禁足。即日起,进入西苑迎翠殿居住。今晚……便由你侍寝吧。”
“罪妾……谢陛下隆恩!谢太后娘娘恩典!”
高善清泣不成声,重重叩首,垂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喜悦。
周景兰与身旁的唐云燕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担忧。
高善清复宠,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日后怕是更加难缠了。
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曹吉祥经过周景兰身边时,脚步微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阴冷的讥讽:
“周贵人,您瞧,这宫里的风水啊,转得就是快。昨日阶下囚,今日枕边人。您可得……当心脚下啊。”
周景兰面不改色,只当是蚊蝇嗡鸣,并未理会。
是夜,西苑迎翠殿。
红烛高燃,帐暖香浓。
高善清褪去衣衫,将那幅绘制在疤痕上的泣露残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朱祁镇面前。
烛光下,那凹凸不平的疤痕与精心描绘的艳丽莲花形成一种诡异而刺激的对比,既提醒着皇帝她曾经的牺牲,又以一种破碎凄美的方式,强烈地激发着他的怜爱之情与征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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