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女身上清冷的、带着一丝药草的气息涌入鼻尖,与他熟悉的脂粉香不同。
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堵塞。怀中身体的僵硬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拒绝。他贵为天子,何曾受过如此待遇?
一股挫败感和恼怒涌上心头,他猛地松开了手。
“……你好生歇着吧。”
朱祁镇丢下这句话,脸色不太好看,转身大步离开了长安宫。
他没有回乾清宫,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坤宁宫。
钱令颖对于皇帝的突然到来十分惊讶,连忙接驾。
朱祁镇看着皇后端庄却难掩寂寥的面容,想起周景兰那句皇后娘娘正是宜子之年,又想到高善清之前的跋扈,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他坐下,难得心平气和地与钱皇后说了几句话,甚至主动提及:
“高氏心思歹毒,屡生事端,是朕往日太过纵容,让你受委屈了。”
钱皇后眼圈微红,低声道:
“臣妾不敢。”
朱祁镇叹了口气:
“是朕不好,大婚之后,政务繁忙,与你聚少离多,冷落你了。”
他吩咐左右:“将前日进贡的那对东海明珠,并那匹霞光锦,取来赐予皇后。”
钱皇后看着皇帝罕见温和的态度和厚重的赏赐,心中感动,连日来的委屈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当夜,朱祁镇宿在了坤宁宫。
长安宫内,唐云燕一边帮周景兰卸下钗环,一边不解地问:
“景兰,方才万岁爷明明……你为何要拒绝?这可是难得的恩宠啊。”
周景兰看着镜中自己尚且稚嫩的脸庞,冷静地说:
“云燕,我今年才十五,身子骨还未完全长成。此时承宠,不易有孕尚且是小事,若是勉强怀上,孩子多半孱弱,于我于子,皆非福气。”
她顿了顿,低声道:“在这宫里,活着,活得长久,比一时恩宠更重要。”
唐云燕恍然,点头道:
“你说得对。是我们年纪还小了些。所以……杭泰玲那孩子,就算她现在得意,若孙太后不想让她生下来,法子也多的是。”
提到杭泰玲和孩子,周景兰眼神一暗,心中泛起一丝烦躁和不愿深究的逃避。
“睡吧。”
她打断话头,不愿再去想朱祁钰与杭泰玲之间那笔糊涂账,吹熄了灯烛。
之后的日子,周景兰依旧以年纪尚小、需学习规矩为由,婉拒侍寝。朱祁镇似乎也默认了她的不识趣,来得少了,但偶尔还是会叫她到乾清宫伺候笔墨。
后宫之中,基本是钱皇后、魏德妃、王贞妃三人轮流侍寝,这也是孙太后乐见其成的局面无论谁,赶快生下皇子才是正经。
时光悄然流转,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紫禁城的琉璃瓦,
宫灯次第亮起,试图驱散冬夜的严寒,却也照不透这深宫之中,愈发扑朔迷离的未来。
天寒地冻,周景兰心中却惦记着远在献陵的胡善祥与许江。
她早早便打点好厚实的冬衣、银炭,又将自己份例里攒下的银子分出大半,命吴忠寻了稳妥可靠的人,务必送到二位长辈手中。
在这冰冷的宫廷里,那点遥远的温情,是她心中仅存的暖意。
不知不觉,已是正统七年的大年夜。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驱散了些许冬日的肃杀,但比起往年太皇太后在世时的热闹,终究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喜庆,难掩底色的清冷。
除夕家宴,设在装饰一新的坤宁宫。
周景兰刻意选了一身藕荷色素面锦缎宫装,发间只簪了两支金簪子并一朵小小的绒花,脂粉未施,力求低调,将自己隐在众多妃嫔命妇之中,只盼那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当她随着众人入席,抬眼便看见了对面的郕王朱祁钰。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青色貂绒镶边的暖帽与圆领袍,袍服上暗绣的龙纹在宫灯下若隐若现,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
而在他身侧,杭泰玲穿着一身石榴红织金锦袄,珠翠环绕,打扮得明艳照人,正含笑为他布菜。
周景兰心中微微一酸,如同被细针刺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帘。
她默默算着日子,从八月至今,杭泰玲若真有孕,至少也该四个月了。
只是……隔着些许距离,看那冬衣厚重臃肿,她的腹部似乎隆起得有些明显?周景兰不愿细想,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只当是衣裳的缘故。
宴席间,丝竹渐起,歌舞升平。周景兰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时而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是谁,却始终强迫自己不与那道目光交汇。
一次不经意的抬眼,终究还是撞上了朱祁钰复杂难言的眼神,那里面有痛楚,有质问,似乎还欲传递什么。周景兰心尖一颤,却迅速别开脸,端起酒杯假意啜饮,面上是一片漠然的平静,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朱祁钰见她如此冷淡,甚至刻意打扮,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夹杂着被忽视的挫败和莫名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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