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以乾坤镜清光暂时压制住高长恭魂体的狂暴,见他虽依旧被傩面覆盖,双目赤红,但在清光持续照耀下,那挣扎的幅度已渐渐减弱,只是喉间仍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呜咽。谢珩不敢怠慢,小心上前,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将其带离了依旧残留着丝丝怨魔黑气的九泉之井,一路回到了桃源居。
他将高长恭安置在客房那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卧榻上。此刻的高长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安静地躺在那里,唯有那狰狞的傩面和偶尔急促的呼吸,昭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被怨魔操控意识,意味着这位名士的魂灵正被困于自身最黑暗、最痛苦的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谢珩静立榻前,目光沉凝。他再次取下玉簪上的乾坤镜,指尖仙力流转,镜面清辉如水,不再向外扩散,而是缓缓收敛,将一道凝练的意念之光投向高长恭的眉心。下一刻,谢珩闭上双眼,神识已顺着那道意念之光,悄然潜入了高长恭那被怨念充斥的梦境深处。
甫一进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绝望感便扑面而来。眼前景象光怪陆离,破碎而扭曲,正是高长恭生平最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
他看到邙山脚下,自己头戴狰狞傩面,身先士卒,率五百骑兵冲入北周重重包围,浴血奋战,只为救援被围的洛阳。战场上金戈铁马,喊杀震天,他勇不可挡,却也能感受到面具下那份被刻意隐藏的、因容貌过于俊美而带来的无奈与孤寂。(史载高长恭容貌柔美,不足以威敌,故常戴面具作战)
画面陡然一转,是凯旋回朝后的场景。皇帝设宴庆功,觥筹交错间,同僚、宗室纷纷敬酒,口中满是赞誉,但那一双双眼睛深处,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嫉妒与猜忌。他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兵马如此,岂非天子之福?”“兰陵王功高震主,其威太盛矣!”每一次捷报传来,他感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君王那日益冰冷的目光和身旁愈加密布的罗网。(史载其功高遭忌,后主高纬曾问:“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对曰:“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帝嫌其称家事,遂忌之。)
最后,梦境定格在最残酷的一幕。皇宫内侍捧着鸩酒,面无表情地宣读圣旨。他跪在殿中,看着那杯清澈却致命的毒酒,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愤懑与不解。为国征战,出生入死,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那滔天的冤屈与怨恨,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他魂灵中熊熊燃烧。而在这怨念之火的核心,谢珩清晰地看到,那副他常戴的傩面,正悬浮于空,吸纳着所有的负面情绪,面具上原本的色彩变得妖异而扭曲,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怨魔寄居的巢穴!
“果然在此!”谢珩神识锁定那副怨念傩面,朗声喝道:“邪魔外道,安敢玷污英魂,惑乱心神!还不现形!”
他意念引动,一道更为纯粹的净化仙光自其神识化身中迸发,如同利剑般直刺那怨念傩面!
“嘶——!”
傩面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大量浓郁的黑气被迫从面具中逸散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不清、只有一双怨毒眼睛的扭曲黑影——正是怨魔的分身本体!
“乾坤朗照,邪祟遁形!灭!”谢珩没有丝毫犹豫,借助与外界本体相连的乾坤镜之力,将更为磅礴的净化清光汇聚于此方梦境空间,如同骄阳融雪,瞬间将那刚刚凝聚成形的怨魔分身彻底笼罩!
那怨魔分身连惨叫都未能完全发出,便在至纯至正的仙光中迅速消融、汽化,最终化为一丝微不足道的青烟,彻底湮灭。
随着怨魔分身被灭杀,整个噩梦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崩塌。那些血腥的战场、猜忌的目光、赐死的毒酒……所有痛苦的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
谢珩的神识迅速退出。现实中,他睁开双眼,看到卧榻上的高长恭,身体不再紧绷,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覆盖在他脸上的那副傩面,失去了怨魔之力的支撑,如同风化了千年般,悄然化作细碎的灰烬,簌簌飘落,露出了其下那张史书记载的、俊美非凡却带着征战风霜的真实面容。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带着解脱痛苦后的疲惫与安宁。
谢珩轻轻舒了口气,但眉宇间却无多少喜色。又是一道分身……这怨魔的本体究竟藏在何处?其难缠程度,远超镜魔与幻魔。
他并未在客房久留,安置好高长恭后,身形再次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忘川最为幽深、禁忌之地——归墟。
此地是忘川灵脉的最终汇聚与沉寂之所,亦是封印着上古鬼王残魂的囚牢。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唯有中央一道巨大的、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七彩光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封印之力。
谢珩悬立于光茧之前,默默检视着封印。符文流转依旧,力量并未衰减,但他能感觉到,光茧内那沉寂了许久的邪恶意识,似乎比以往活跃了一丝。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怨恨与一丝诡异嘲弄的声音,直接响彻在谢珩的心神之中,正是那被封印的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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