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心念电转,已有计较。他暂未理会身后仍在喋喋抱怨的刘邦,而是将手中图谱转向他,语气温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汉高帝,你与霸王之争,由来已久,无非困于意气与规则之辩。与其做此无益口舌,或徒逞血气之勇,何不换一种更为风雅、更需智慧的方式,以此棋定个高低,论个输赢?岂不胜过终日吵闹不休?”
刘邦正自惶急,闻言好奇地凑过头来。他生前虽也接触过博戏,但何曾见过如此结构严谨、规则分明、寓意深远的棋局?只见那棋盘之上,楚河汉界分明,仿佛将他与项羽那场定鼎天下的争霸,微缩于这方寸之地之间。再看那些棋子,“车”行纵横,一如当年战场之上横冲直撞的战车;“马”跃八方,恰似麾下骁勇的骑兵;“炮”能隔子发力,宛如运用巧妙的奇兵;“兵”卒虽只能前行,却有过河之后威力倍增之说,正合那万千士卒奋勇向前之势……这已非简单的游戏,更像是一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沙场推演!
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心喜,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方才的惊吓早已被这新奇事物带来的巨大兴趣所取代。他一把抓住谢珩的袖袍,急切地摇晃着,连声道:“妙啊!妙极!此物……此物名为‘象棋’?竟能将战场杀伐、谋略算计融于这尺许棋盘之上!比乃公那六博棋,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使君!快!快寻一副此棋来!乃公定要好生研习,必叫那项籍在这方寸战场上,输得心服口服,看他还有何话说!”
谢珩见他如此急切,如同孩童见了新奇玩具,不由无奈一笑,轻轻拂开他的手,道:“汉高帝稍安毋躁。此棋乃后世演变而成,非忘川当前所有。库藏之中,并无现成棋子棋盘。”
“啊?”刘邦一听,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垮下脸来,但旋即又眼巴巴地望着谢珩,央求道:“那……那使君你神通广大,定有办法!不如……不如你去那阳间走一遭?替乃公寻一副回来!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刘邦发誓,绝不踏出逸趣社半步,绝不去招惹那煞星!”他指天画地,信誓旦旦,只是那眼神飘忽,让人对其承诺的真实性存疑。
谢珩知他性子,若不答应,只怕他能缠上三日三夜,搅得桃源居不得安宁。再者,以此法化解二人争端,倒也颇具意义。他略一沉吟,便颔首应允:“也罢,我便去阳间寻觅一番。汉高帝,你且先回逸趣社安心等待。墨羽先生发现的这卷图谱,你可先行研读,熟记规则,待我寻得实物回来,再行对弈不迟。”
说罢,他示意侍立一旁的墨羽管家。墨羽会意,上前对刘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汉高帝,请随老朽回逸趣社歇息。”
刘邦得了谢珩的承诺,如同吃了定心丸,立刻眉开眼笑,将那卷象棋图谱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得了什么绝世珍宝,对着谢珩连连作揖:“有劳使君!有劳使君!乃公这就回去好生研读!”说着,便兴冲冲地跟着墨羽离开了桃源居,一路走,还一路低头琢磨着图谱上的规则,口中念念有词:“马走日,象飞田……嘿嘿,有点意思……”
谢珩望着刘邦那兴致勃勃、浑然忘了前耻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他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张古朴的象棋图谱,目光深邃。以此“楚河汉界”之戏,来化解楚汉雄主之间跨越千年的争执,冥冥之中,倒也暗合天数,颇为有趣。只是,这趟阳间之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他收起图谱,心中已然开始思忖,该去往何方,方能寻得一副合乎心意、材质上佳的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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