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八区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京城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静心苑已浸在柔和的晨曦里。与昨日舟车劳顿后的疲惫不同,经过一夜休整的韩家人,面上都浮着些许神采——仿佛被这京城的清风洗去了远途的尘倦。
院子东侧的空地上,韩恺已着一袭青布劲装,正虎虎生风地练着拳脚。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招都带着军旅子弟的利落劲儿,拳风扫过,带得四周落叶簌簌;王师傅负手站在一旁,目光沉稳,偶有招式不到位,便沉声指点:“肘再收三分,力道沉到腰上!”韩恺闻言,立刻调整姿势,脚下步子更稳,出拳时带起的风声更响了些。
书房内,檀香袅袅。韩钧、韩宸与韩睿三兄弟已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着《论语》《诗经》。韩钧手持书卷,声音朗朗:“‘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韩宸和韩睿跟着诵读,虽年纪尚小(韩宸十四岁,已是秀才。韩睿不过九岁,却也读得认真,稚嫩的声音与晨光一同漫出窗棂。
院中石径上,韩文柏与韩文松并肩踱步。韩文柏指着东厢房的檐角轻声道:“这瓦当的纹样是莲花,倒比咱们老家那处的讲究。”韩文松点头,目光扫过回廊下的朱漆柱子:“嗯,连窗纸都是双层绵纸,防风又透亮。回头让郭婶把各屋的炭盆备足,京城的冬日也很冷的。”两人边说边留意着院角的菜圃——那是昨日郭婶翻整过的,准备种些应季的青菜,日后便是家里的小菜篮。
廊下,韩爽偎在祖母王氏与母亲李氏身旁。王氏手里攥着个绣了一半的帕子,针脚细密;李氏则轻轻摇着团扇,驱散晨间的微凉。韩爽仰头望着天际渐亮的朝霞,嗅着空气中混着泥土与露水的清新,低声道:“祖母,母亲,这儿虽比老家院落大点,可我觉得……也很安稳。”王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有家人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日头攀上屋脊时,前院传来一阵轻缓的马车声。祁夫人依约而至,今日她穿着月白色暗纹缎面衫子,发间只簪一支银簪,比回家城外见时多了几分正式,仍透着低调的亲切。韩文松与妻子李氏迎至二门,韩文柏则陪着母亲王氏在堂屋等候,韩爽亦跟着祖母,打量着这位未来可能成为“婆婆”的长辈。
双方在堂屋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祁夫人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歉意:“韩老爷,韩夫人,老夫人,本应跟着去榆林老家与二位商议砚之和爽儿的婚事,只是家中有事,后来又因边关告急,砚之奉命出征,此事便耽搁下来,实在失礼。”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尾的纹路里藏着担忧,“如今战事未平,砚之归期未定,但这婚约是我们两家的心愿,绝不会因战事而更改。”
韩文松连忙拱手:“夫人言重了!国事为重,砚之贤侄英勇报国,乃是我辈楷模。婚事不急在一时,咱们都懂。”李氏亦附和:“是啊,爽儿还小,咱们都盼着她能等得。”
祁夫人欣慰点头,转而说道:“多谢亲家体谅。我与将军商量着,爽儿年纪尚小,还未及笄,正式的六礼确实可以稍缓。但为表我祁家诚意,不若我们先互换庚帖和信物,将这门亲事正式定下,也好让两个孩子安心,不知您二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堂屋内的气氛更显郑重。韩文松看向母亲王氏,见老人家微微颔首,便开口道:“祁夫人考虑周全,这是应当的。”
于是,双方郑重其事地交换了庚帖——红纸黑字,写着各自生辰八字,由韩文松与祁夫人亲手递接;信物则是韩爽主动捧出的那枚玉佩:温润的白玉上刻着“平安”二字,是祁砚之出征前留给她的,如今她双手递给祁夫人:“这是砚之哥哥临行前给我的,说是保平安,如今便请夫人代为转交,也请他……早日凯旋。”祁夫人接过玉佩,指尖微颤,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是两只翡翠玉镯:水头极足,在晨光下泛着莹莹的绿意,“这是我家传的物件,虽不贵重,却是心意,待砚之归来,再行三书六礼,风风光光迎娶爽儿。”
庚帖与信物交换完毕,两家长辈的心都踏实了几分。祁夫人又关切地问起韩家安顿情况:“宅子可还住得惯?缺什么尽管吩咐。”韩文松笑道:“多亏夫人操心,宅子敞亮,王师傅他们打点得也妥当,就是人手还缺些,正打算置办。”祁夫人点头:“这是正事,慢慢来,不急。”略坐片刻,她便起身告辞,临走时拉着韩爽的手轻声道:“爽儿,以后有空去祁家坐坐,你祁外婆(祁夫人母亲)总念叨着你。”韩爽红着脸点头,目送祁夫人的马车离去,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原来“未婚妻”这三个字,是这样的重量。
送走祁夫人,一家人吃了顿简单的午饭:桌上摆着郭婶熬的小米粥、腌萝卜,还有昨日厨娘试做的京味儿炸酱面。饭后,众人聚在堂屋,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家庭会议——商讨如何在京城扎下根来。
韩文柏率先开口:“咱们既然决定在京城长住,这家业便要好好经营起来。如今宅子是有了,但人手明显不足。郭婶和苏墨、观墨、王师傅他们忙里忙外,终究是辛苦,也忙不过来。”他环视一圈,“我的意思,是该添些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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