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热河行宫。
虽已入夏,但塞外的清晨依旧带着几分凉意。
澹泊敬诚殿内熏香袅袅,气息清冷。
康熙皇帝用过早膳照例坐在御案之后批阅着从京城以及各地递来的奏折,他看得很快,朱笔时而批阅,时而圈点。
他今天穿着一身寻常的石青色江绸常服袍,因晨起微凉,罩了一件玄色缎面的琵琶襟坎肩,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容虽带倦色,眼神却依旧锋利。
一本本奏折看过去,多是些请安、汇报政务的例行文章。
直到看到护军参领张德禄的请罪折子,康熙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一下,虽是寻常的请罪折子,他却并未立刻放下。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侧首对侍立在旁的大学士张廷玉道:“衡臣,你来看看这个。”
张廷玉忙躬身近前,双手接过皇帝递来的折子快速浏览了一遍。
折子上张德禄言辞恳切,先是请罪,继而陈述儿子张保近来不服管束、行为放诞,自己气愤之下责罚过重,以致其需告假养伤云云。
“这张德禄,”康熙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难得有点谈论臣子家事的松弛。
“朕记得他倒是个实心任事的。他那个儿子,如今是在御前当差吧?叫张保?朕瞧着平素话不多人却沉稳,差事上也还算牢靠。怎么竟把他老子气成这样,被打得都下不来床了?”
张廷玉将折子轻轻放回御案,沉吟片刻,谨慎地回道:“皇上记得不差,张保确在御前行走。臣观其言行,确如皇上所言,是个稳妥之人。至于因何故受此重责......折子上语焉不详,臣亦不得而知。”
张廷玉做事向来周密,任何事情在没有确切信息时,绝不妄加揣测。
康熙似乎对这事儿颇有兴致,身体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问道:“朕恍惚记得,张保是不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出身?”
张廷玉转头低声询问了旁边一个熟知内廷人事的领侍卫内大臣,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回禀道:“回皇上,正是。张保自幼便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伴随左右,后来才选入御前侍卫。”
“哦......”康熙点了点头,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自己儿子众多,彼此间明争暗斗,家务事可谓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此刻见到臣下家里也同样有这等父严子犟的烦恼,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几分微妙的喜闻乐见之感,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便对身旁的太监吩咐道:“去,传十五阿哥来。”
胤禑此时正在自己的住处看书,听闻皇父突然传唤,心都吓得漏跳了一拍,惴惴不安,不知是何事由。
他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宝蓝色团花纹的常服袍,确保仪容端正,才急匆匆地跟着太监前往澹泊敬诚殿。
一路上他把最近这几天的行为举止都好好复盘了一遍,确认自己是否在差事上有所疏漏,或是言行有何不当之处。进了殿立马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垂手恭立:“儿臣胤禑,恭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并未直接说事,而是先随口问了几句沿途见闻和差事,见他应答尚可,才话锋一转:“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那个哈哈珠子,张保。他近来如何?”
胤禑被问得一愣,完全没料到皇阿玛突然传唤竟是为了张保?
他脑子里飞快转着,不敢隐瞒,忙躬身答道:“回皇阿玛,张保自小就在儿臣身边,性情还算敦厚直爽,武艺也还过得去。后来蒙皇阿玛恩典,选入御前当差,儿臣见他差事上也算勤谨,并未听闻有何不妥。”
他斟酌着词句,既不敢夸大,也不能贬低,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康熙“嗯”了一声,手指依旧轻轻敲着桌面,像是闲聊:“他今年多大了?是何时正式进宫当的差?可曾娶妻了?”
胤禑虽然满心疑惑,还是一一仔细回答:“张保比儿臣小一岁,今年应是二十有一了。他是康熙五十年正式补的御前侍卫缺。至于娶妻......”
他回想了一下,“张家仿佛也还未曾替他定下亲事。”
康熙听罢点了点头,这才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说道:“朕方才看到张德禄的请罪折子,说他因管教儿子把张保给打了,需告假几日。你既与他有旧,得了空,也当关心一二。”
胤禑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下心里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应道:“是,儿臣遵旨。儿臣回去就给张保写信。”
看着胤禑离开的背影,康熙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那封请罪折子上,忽然又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张廷玉:“年轻人血气方刚,没个家小拴着,心思是容易野。成了家,立了业,知道担责任了,想必就能安心办差了。”
他抬眼看向张廷玉:“衡臣,今年京里选秀还有哪些记名留牌子的秀女可用的?你回头拟个简单的单子来看看,朕瞧着张德禄这个儿子是个可造之材,给他指门婚事,安安他的心,也是朕对他老子兢兢业业办差的一份体恤。”
张廷玉心中了然,皇上这是要亲自给张保指婚了。
他不动声色地躬身应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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