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被几个健壮的小厮急急抬回了他自己住的那个小院。
他一向习武,身板结实底子好,但怎么好也耐不住这般实打实的军棍家法混合双打,此刻趴在床榻上,后背至臀腿处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人已是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瞧着竟是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模样。
这可把紧随而来的李氏和刚刚赶到的老封君吓得魂飞魄散。
李氏扑在床沿握着儿子冰凉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连哭都哭不出多大的声息,只余下压抑的呜咽。
老封君虽年事已高,但终究出身武将世家,年轻时也是经过风浪的,此刻虽也心疼得老泪纵横,用帕子不住地擦拭眼角,那股子刚强硬气却未曾消减。
她一边抹泪,一边忍不住数落起只会哭泣的儿媳:“哭!你就知道哭!看看你,再看看那个姓柳的狐媚子!这几年老爷的心都被她勾到哪里去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身为正室夫人,不能一点手段都没有。你倒好,整天就知道吃斋念佛,与世无争!你不为自己争,也要为保儿争一争啊!难道什么事都要我这把老骨头豁出脸面去出头吗?”
“过几年我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你让保儿怎么办?那柳氏若是将来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到时候这府里还有你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以老爷如今这偏听偏信的劲儿,保儿今日能被打个半死,明日就能被那起子小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李氏被婆婆骂得抬不起头,只伏在儿子榻边泣不成声:“娘......是媳妇没用......是媳妇没用......”
老封君见她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又重重叹了口气。
正乱着,被紧急请来的太医总算到了。
来的是常给张家看诊的胡太医,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正提着个沉甸甸的药箱跑得气喘吁吁。
他见了屋内的情形也不敢耽搁,先是探了探张保的鼻息,又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仁,然后才小心地剪开他后背粘连着血肉的破碎衣物。
伤口暴露出来一片血肉模糊,青紫肿胀,看着甚是骇人。胡太医眉头紧锁地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凝神静气搭上张保的手腕细细诊脉。
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良久,胡太医才收回手,对着焦急万分的李氏和老封君拱了拱手,语气沉稳地说道:“老夫人,夫人,暂且宽心。张小爷脉象虽略显浮紧紊乱,是受惊吃痛、气血逆乱之象,但好在他底子强健,根基未损。”
“整体伤势看着凶险,实则多为皮肉筋骨受损,乃是硬伤,并未伤及脏腑要害。待老夫开方用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再好生将养些时日,应无大碍。”
听到这话,老封君和李氏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落回了实处,连连道谢。
胡太医走到桌边打开药箱,一边斟酌一边说道:“内服之药,首重活血行滞,通络止痛。可用桃仁、红花、当归尾、赤芍破瘀生新,乳香、没药止痛,佐以生地、丹皮凉血,枳壳行气,再以甘草调和诸药。先开三剂,水煎服。”
他笔下不停,继续写道,“外敷则需化瘀消肿,生肌收敛。可用三七粉合血竭粉末,以黄酒或温水调成糊状,敷于伤处,每日一换。待肿势稍退,再改用生肌散促进愈合。”
方子开好,府里立刻派人去抓药。
老封君亲自盯着人煎药,李氏则小心翼翼地用温水为儿子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按照太医的吩咐,将调好的三七血竭药膏轻轻地敷在伤处。药膏触及皮肉,昏迷中的张保似乎也感到了刺痛,眉头紧紧皱起,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
一番内外折腾,喂药敷药,等到一切初步安顿妥当,窗纸外已然泛起了鱼肚白,天都快亮了。
老封君年纪大,熬了这一夜已是精力不济,被嫲嫲们劝着回去歇息了。李氏却不肯离开,坚持守在儿子床边,眼睛红肿得如同两个核桃,却一刻也不敢合眼。
天光彻底大亮时,张保终于悠悠转醒。
后背火辣辣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母亲那张憔悴的脸。
“娘......”他声音沙哑干涩地唤了一声,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和酸楚。自己逞强,却连累母亲如此担惊受怕,实在不孝。
李氏见他醒来,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涌上来,连忙俯身问道:“保儿,你醒了?觉得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她顾不上追问昨夜之事,立刻转头吩咐丫鬟:“快,去把灶上温着的粥端过来,大爷肯定饿了。。”
下人很快将早膳送来,是碗熬得稠稠的米粥。
李氏本想亲自喂他,但张保伤在背后,只能勉强侧卧,李氏力气不够,最终还是由一个小厮托着张保的身体,另一个小厮一勺一勺地喂,总算是艰难吃了小半碗。
吃完粥张保的精神明显好了些。
李氏这才挥退下人,握着儿子的手,声音依旧带着哽咽:“保儿,现在没有外人,你跟娘说实话,昨天你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你看惹得你爹发这么大的火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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