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一路将青禾护送回怀柔的庄子,抵达时,日头已然西沉,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色的余晖,映得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起来。
庄子里,小红大概是在灶间忙碌,有隐隐的炊烟升起。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我这就回城了。”他嘴上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盯在青禾的脸上。
青禾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鬓发都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心头终究是软了一下。从这里再骑马赶回京城,怕是真要披星戴月了,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时辰不早了,这会儿赶路,到了城里只怕城门都下钥了,可怎么办?”青禾出声叫住他,语气比平时缓和了许多。
“没事的,我有御前侍卫的腰牌,可以进城。”
“这样啊,那不如用了晚饭再走吧?庄子上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家常便饭,很快就好。”
张保闻言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不嫌弃不嫌弃!那就叨扰了。”语气里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青禾无奈摇头,将他引到堂屋坐下,又给他倒了碗热水,便转身去了灶间。
小红正在灶台前忙活,见青禾进来,低声道:“青禾姐姐,晚上蒸了米饭,我看后院的野蹋菜正嫩,掐了一把,想着清炒一下。还有两个鸡蛋,原本留着明早......”她话没说完,看着堂屋的人影住了口,用眼神询问。
青禾挽起袖子,走到水盆边洗手:“张保留下来吃饭,鸡蛋炒了吧,我再看看有什么。”她声音平静,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快速张罗出一顿像样的晚饭。
她打开墙角的矮柜,里面放着些日常储备。
想了一会儿,菜单就浮现在脑海中了。她取出了一小块咸肉,先用热水泡上,又从一个瓦罐里摸出几枚野山菇,对小红说:“小红,你去院角拔几棵小葱,再掐一小把嫩韭菜回来。”
小红应声去了。
咸肉需要点时间才能泡软,青禾先把干蘑菇也用温水发上,又瞥见墙角框子里还有个土豆,想着酸辣土豆丝也还算下饭,就把土豆们杀了切丝浸凉水备用。
她动作麻利,井井有条,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额角微微见汗。
张保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听着灶间传来切菜的笃笃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胀。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踱到灶间门口,却不进去,只倚在门框上看着。
看着青禾忙碌的背影,他不禁想起很多年前还在阿哥所的时光。
那时他还小,青禾也还是个小宫女,他常常缠着“青禾姐姐”给自己做冰碗、糖蒸酥酪之类的小点心。后来十五阿哥开府,他也渐渐长大,规矩也多了。他一个成年男子,再不适合时常在后院内宅走动了。
见到青禾的机会少了很多,更别提能再吃一口她亲手做的东西了。
没想到今日又能等来这一餐。他心里那份隐秘的欢喜几乎要按捺不住。
他一边看着,一边不自觉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院落。
院子不大,青砖墁地,角落里堆着整齐的柴火,水井旁晾着几件干净的粗布衣裳。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青禾住着的地方,他看哪里都觉得格外顺眼,格外安宁。目光扫过灶间门口的大水缸时,他眉头微微一动,走上前探头看了看,缸里的水只剩下一半不到。
“水不多了,我去打点。”他说着,也不等青禾回应,便熟门熟路地找到井边的木桶和绳子,动作利落地打上来满满两桶清水,哗啦啦地倒入水缸中,溅起细碎的水花。
青禾正在锅里翻炒着咸肉片,滋啦啦的油爆声中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张保正认真地提着水桶。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知道让他干点活他反而更自在些,便由他去了。
很快,饭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小红摘回来的小葱和韭菜翠绿欲滴。
青禾用切好的咸肉片和泡发好的山菇一起焖烧,咸肉的油脂沁入山菇,香气扑鼻。野蹋菜用蒜末清炒,火烧得旺,锅气十足。小红摘回来的韭菜更好搭着鸡蛋一同炒,黄绿相间,是个很好的下饭菜。
最后再加上一碟钱家送的酱黄瓜,晚饭就准备好了。
三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前。
小红是个彻底的I人,有张保这个不算熟悉的外男在,她显得十分局促,只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夹菜也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炒蹋菜。
匆匆吃完一碗饭她便红着脸小声说了句“青禾姐姐,张爷,我吃好了,先去收拾灶间”,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桌上顿时只剩下青禾和张保两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张保刚才干活时的利落劲儿不见了,此刻坐在饭桌前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耳根微微泛红,手里拿着筷子却半天不敢伸出去夹菜,只闷头盯着自己碗里白花花的米饭。
青禾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异样,但她毕竟心理年龄十分成熟,尚能维持表面的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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