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色甫亮,青禾便已起身。
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灶房那边隐约传来小红准备早饭的动静。
她推开窗户,带着晨露气息的凉润空气涌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时间还早,她还有得边梳洗边考虑穿什么。
洗完脸,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浅碧色细布裙衫,外头罩了一件牙白色坎肩,通身上下用的料子都很普通,但浆洗得干净挺括,依旧是平日里在庄子上惯常的打扮,既不失礼,也不至于过于刻意。
她将头发仔细梳成小两把头,因是去拜访皇子,便比平日多簪了一支小小的银点翠珠花,与舒兰送的那支玉兰簪子并排插着,算是略作修饰。
脸上依旧覆着那方白纱。如果掀开白纱细看,会发现她脸上的疤痕颜色比前些日子更淡了一些,如果能用上前世的遮瑕膏,那社交距离下也不会太明显了。
收拾停当,她走进堂屋,在桌前坐下。桌上摊开着几本她常翻看的医书,想着十三阿哥既然对中医药感兴趣,便琢磨着或许可以带两本去,也算是个话头。
翻来翻去,《伤寒论》太深奥,《黄帝内经》又太玄,最后挑了一本适用性强的《本草备要》,权当劝这个阿哥不要学李时珍尝什么百草了。另一本是基础的《频湖脉学》。
周管事十分准时,辰时还未到,他便已出现在了庄子院门外,还是穿着那身藏青色杭绸直裰,身后停着一辆宽敞稳重的青帷马车。
“青禾姑娘,可都准备好了?”周管事笑容可掬地上前打招呼。
“有劳周管事,这便可以出发了。”青禾略点了点头,抱起书籍便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得颇为平稳,沿着庄后那条小路向西而去。
路两旁的田野里已有早起的农人在忙碌,青禾靠着车窗坐着,布帘半卷,清晨微风拂在脸上,让她的心神稍稍放松。
约莫行了三四里地,果然见到前方一片竹林,生长得格外青翠茂盛,林间隐约有氤氲的水汽升腾,想来是引了温泉的缘故。
竹林深处,掩映着一处白墙黑瓦的院落,瞧着比青禾的庄子要规整轩敞许多,但并无过多奢靡装饰,自有一番清雅气度。
她下马车随着周管事走进院内,一路上所见仆从不多,只见庭院开阔,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打扫得一尘不染。院中植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树下设着石桌石凳。
而十三阿哥胤祥竟已端坐在其中一张石凳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就着晨光翻阅。
他今日穿着一身家常的石青色暗云纹宁绸长袍,腰间束着同色带子,打扮得十分随意闲适。
只是看着他那张已初现风霜痕迹的脸庞,青禾心下不免有些嘀咕:这位爷年纪瞧着也不大,怎么作息竟如此老干部?难道从现在起他就已经有日后要当常务副皇帝的觉悟了?起得这般早,还一副已然处理完一批事务此刻正好整以暇的模样。
见青禾进来,胤祥放下书卷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正要行礼的她不必多礼:“不必拘束,快坐。我这庄子简陋,比不得城里,也就图个清静。”
他的态度十分随和,全然没有皇子的架子,仿佛招待的只是一位寻常的客人。
待青禾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小心坐下,他便很自然地闲聊起来:“这两日皇阿玛行围去了,塞外天地广阔,正是舒展筋骨的好时候。偏我这腿脚不争气,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才能在这庄子上躲躲懒,好生将养几日。”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怨怼,倒像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青禾这才知道原来康熙皇帝又离京巡幸去了,心下顿时安定了不少。
皇上既不在京,胤禑、十六、十七这些在政治上看似没什么野心的小阿哥们定然是又随驾伴驾去了。这么一想她似乎更安全了些,至少短期内不必太过担忧胤禑会突然想起她这号人物。
“山间确实清静,利于修养。”青禾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语气也自然了不少。
两人便就着庄子的景致、山间的药材,随意地聊了起来。
胤祥见识广博,谈吐风趣,谈论到医药时,他问的几个问题也都在点子上,虽不十分精通,但他对于药性药理竟也颇有见解,显然并非附庸风雅。青禾渐渐放松下来,觉得与他交谈竟是件颇为愉快的事。
聊了一会儿,胤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头在石桌上轻轻点了点:“说起来,前阵子我四哥曾提过一桩小事。说是与十五弟一同出游时,他家弘时不小心伤了脚,疼得厉害。当时是十五弟身边的一个宫女用了些巧法子及时正骨敷药,处置得极好。四哥后来还夸赞过那个宫女手法利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该不会,也正是你吧?”
青禾闻言顿时有些满头黑线,哭笑不得。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在宫里府里已经够低调、够咸鱼了,毕竟她一心只想着安稳度日,攒钱出宫,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捞了个声名远扬?连素来以冷面着称的雍亲王都知道她了?
她脸上有些发烫,幸而有面纱遮掩。
这事儿倒也没什么不能认的,她尴尬了一阵便老老实实地点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回十三爷的话,是奴才。当时情况紧急,奴才也只是略通些皮毛,侥幸而已。”
没想到,胤祥听她亲口承认这届抚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惊起梧桐树上栖息的几只雀鸟。
“哈哈哈,好一个略通皮毛!救十五福晋于火海,治四哥家弘时的脚伤,如今又在深山老林里把误食毒草的我给捞了回来......青禾啊青禾,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不声不响的干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事儿!佩服,真是令人佩服!”
他的话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和赞赏,完全没有质疑她为何会懂这些、为何要做这些,只有发现了有趣之人和事的纯粹开怀。
青禾看着他笑得那般豁达爽朗,整个眉眼都舒展开来,全然不见平日隐约可见的郁色,自己那点不好意思和谨慎也瞬间被笑声给冲散了。
她忽然觉得来清朝都快十年了,直到此刻,在这位传闻中不得志的十三阿哥面前,才真正窥见了一点属于这个时代鲜活而有趣的灵魂。
她也不再扭捏,抬起眼大大方方地迎上胤祥带着笑意的目光,嘴角也不自觉漾开一个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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