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了几天,人都给颠散架了。马车轱辘就没停过咕噜声,听得人耳朵都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舒兰格格到底是身子弱,第三天就有点蔫儿了,完全吃不下东西,一天下来都靠着车壁没精打采的。
青禾看着觉得不行,别胤禑把心上人交给自己照顾,自己照顾几天给照顾没了,岂不是得给她陪葬?
她赶紧趁中途歇脚的时候,跑去辎重车从自个儿的小包袱里翻出个陶罐。
“格格,您试试这个?”她打开罐子,里面是腌得透亮的梅子,还带着点儿甘草的香气,“奴才自己腌的,酸酸甜甜的,能压一压恶心。”
舒兰勉强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眯着眼含了一会儿,脸色果然松快了些:“嗯,好多了......青禾,你怎么什么都会?”
“不过是些家常玩意儿,格格不嫌弃就好。”青禾把罐子塞给她,“您收着,不舒服了就含一颗。”
旁边的春熙瞥了一眼那粗陶罐子,嘴角撇了撇,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嫌弃明晃晃的: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又一天,扎营时舒兰格格一件贴身收着的羊脂玉平安扣突然就找不着了,急得眼圈发红。
那是她额娘给的,一直贴身戴着。
赵嫲嫲一边帮着翻找,一边忍不住数落:“我的好格格,快别哭了,伴驾出行,哭哭啼啼叫人看去可不行。”
“春熙、夏月,我早说了这些细碎东西要收好,你们是怎么干活的?定是路上颠簸,绳子松了......”
春熙在一旁凉凉地说:“怕是掉在路上了,这哪儿找去?格格节哀吧。”
青禾没吭声,蹲下身,把舒兰刚才活动过的一小块地方,连同帐篷角落,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又把她换下来的斗篷、外衫每个褶皱都捏过。
最后,在铺盖卷边缘和帐篷毡布的缝隙里,手指触到一点温润。
“格格,您看是不是这个?”她摊开手,那枚平安扣好好躺在她手心。
舒兰一把抓过来,破涕为笑:“是它是它!青禾,你眼睛真利!”
赵嫲嫲也松了口气,对着青禾连连点头,转脸就瞪了春熙一眼:“瞧瞧你们几个!出门一趟懈怠成这样了,待我回了钱嫲嫲,看你们紧不紧皮!”
“还是青禾姑娘靠得住,要你们光会嘴上说节哀顶什么用!”
春熙脸一阵红一阵白,扭身出去了。
这几件小事下来,舒兰明显开始依赖青禾了。其实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最近她一没事就爱找青禾说话,问她“这个怎么办”、“那个怎么弄”。
青禾也不藏私,有什么小窍门都告诉她,怎么用棉花絮护膝更暖和,怎么用普通药材配点简单的驱寒香囊,等等。
赵嫲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趁一次给舒兰梳头的时候小声说:“格格如今可算明白点儿了!那春熙就是个嘴把式,光会挑唆您争这个抢那个,实则半点真心和能耐都没有!您看人家青禾姑娘,闷声不响地把事儿都办妥帖了。”
舒兰轻轻“嗯”了一声:“青禾是挺好的。”
车马劳顿,总算瞧见了京城的城墙垛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算到了!
但进城也不是简单事儿。
队伍在城外停了好一阵子,等宫里安排。
宫里留守的文武百官、亲王贝勒,按品级黑压压地跪在道旁接驾。那阵仗,比离京时还吓人。
青禾她们的车远远停在后面,只能从车窗缝里瞧见前头乌泱泱的人头和明黄色的仪仗。
虽说人数众多,但空气里却静得吓人,还是维持了一贯的皇家礼仪,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马蹄轻响。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连最爱说话的翠喜都闭紧了嘴巴。
这就是天家威仪。
青禾心里发紧,手心里有点冒汗。回到这里,才是真正回到了漩涡中心。
御驾先行回宫,他们这些阿哥家眷才能动。等回到十五阿哥府时,天都擦黑了。
府里留守的管事奴才们早得了信儿,大开中门,灯火通明地候着。
但毕竟府里唯二的主子离京日久,整个府里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冷清,虽然打扫得干净,却没什么热乎气。
胤禑下了马,脸色疲惫至极,只扫了一眼迎上来的人,吩咐一句:“都辛苦了。先把东西归置好,一切明日再说。”就径直往书房里去了。
青禾扶着舒兰下车,立刻就被府里的老嬷嬷丫鬟们围住了。
“格格辛苦了!”“路上可还顺利?”
春熙这会儿倒是活泛起来,她忙不迭抢上前一步,挤开青禾,扶着舒兰另一只胳膊,声音拔得老高,带着笑:“顺利!格格就是有些累了,快扶格格进去歇着!热水备好了没有?格格惯用的香膏子可都找出来了?”
俨然又成了头号心腹大丫鬟的派头。
青禾没跟她争,默默退后半步,对王进善道:“进善,咱们把主子和格格的随身箱笼先抬进去吧?其他的明早再收拾不迟。夜里风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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