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胤禑临了一会儿帖,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便搁下笔,信步走到窗前。恰好看到青禾正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将几盆畏寒的花木搬到廊下避风。
她穿着半旧的青缎棉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侧脸在冬日淡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过于严肃和苍白。她仔细地检查着叶片,低声吩咐着什么,那股认真专注的劲头,和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似乎重叠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午后,他病了,浑身难受,青禾那时候还是个没有名头的小宫女,却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安排好一切。喂他喝下苦涩的药汁,用手背试他额头的温度......
那种感觉,是安心,是依赖。
胤禑的心绪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他看着窗外那个忙碌的身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青禾对他而言,似乎早已超出了一个普通宫女的意义。
她是这深宫之中少数能让他感到些许放松和安心的人。这种安心感,在如今波谲云诡的时局下,显得尤为珍贵。
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纵容她,不愿苛责她。是因为这个吗?
他正出神,忽见东厢房的门帘一动,春熙端着个针线簸箩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径直朝着青禾走去。
胤禑的眉头蹙了一下。
院子里,春熙笑吟吟地走到青禾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青禾姐姐真是辛苦,里里外外都要操心。不像我们,只能在格格身边做些针线细活。”
青禾停下手中的活,淡淡看了她一眼:“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春熙姑娘手艺好,伺候好格格才是顶要紧的。”
春熙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反而凑近了些,目光扫过青禾指挥人搬动的那几盆名贵兰花,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羡慕:
“呀,这兰花主子可真宝贝,姐姐经手可得万分仔细才是。说来......前儿个那尊玉观音,真是可惜了了,幸好爷宽厚,没计较。姐姐日后可真要更小心些才好,毕竟爷对姐姐......可是格外不同的。”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戳玉观音的伤疤,更隐含挑拨地将不同二字咬得意味深长,暗示青禾恃宠而骄才导致疏忽。
附近几个小太监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青禾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平静道:“主子仁厚,是奴才们的福气。正因为主子宽宏,我们才更应恪尽职守,谨记身份,凡事依规矩而行,方能不负主子恩典。春熙姑娘,你说是不是?”
她四两拨千斤,再次强调规矩和身份,这话既是说给春熙听,更是说给窗内可能听到的人听。
春熙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还想再说什么。
却听正殿门口传来王进善的声音:“青禾,主子叫你呢。”
青禾立刻应了一声,对春熙微一颔首,转身便朝正殿走去,不再给她任何发挥的机会。
春熙看着她的背影,捏着针线簸箩的手指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
青禾走进殿内,垂首行礼:“主子?”
胤禑站在书案后,手里随意拿着一本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上。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方才窗外的对话,他隐约听到了一些。
春熙的话让他不喜,而青禾的回答......无可指摘,却让他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憋闷感又加重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此刻低垂的眼帘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无事,”他最终开口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方才十六弟派人送来两本新得的棋谱,你收起来吧。”他指了指书案上的两本线装书。
这原本是小太监做的活。
青禾依言上前,小心地拿起棋谱:“是。奴才这就收入书匣。”
就在她准备退下的时候,胤禑忽然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你......很怕我?”
青禾的心猛地一缩,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稳住呼吸,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却依旧平稳:“主子天威凛然,奴才敬畏主子,是理所应当的本分。”
敬畏,不是怕。依旧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答案。
胤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忽然失去了所有追问的兴致。
他意兴阑珊地转过身,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青禾如同得到特赦,捧着棋谱快速退了出去。
直到走到廊下,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才敢悄悄松开一口一直提着的气。
刚才那一问,他果然察觉到了她的刻意疏远。但自己的回答应该没有出错。
如今自己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继续这样下去,用规矩铸成铠甲,将自己牢牢包裹起来,直到他失去那点模糊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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