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吉口驻跸了几日后,上谕圣驾将在十二月初五再度启程,此番的目的地是热河行宫,预计将在那里短暂停留后,于十二月初九日前返回紫禁城,准备过年。
行程已近尾声,但气氛并未因此放松,反而因年关将近和京中局势未明而更显凝滞。
连日来,青禾心中的忧虑与日俱增。
太子在汤泉的失仪和蒙古王公微妙的态度,都让她深感胤禑正站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十字路口。
他年纪小,母族不显,原本可以做个闲散皇子,但偏偏被指婚瓜尔佳氏,又与太子、八阿哥都有了看似不经意的交集。若再不自保,迟早会被卷入那吞噬一切的夺嫡漩涡之中。
她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小宫女,人微言轻,更明白在这里,妄议朝政是死罪。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胤禑行差踏错,那自己小命也不保。命贱归命贱,能活着还是好的。
一日,胤禑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青禾伺候他洗漱时,决心今天一定要说点什么。她斟酌着词语:“主子,奴才有些不知轻重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禑正用温毛巾擦脸,闻言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青禾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放下毛巾,“说吧。”
“奴才愚见,”青禾垂着眼,不敢看他,声音却清晰,“近来......奴才瞧着,不管是京里还是行在,似乎风波都不断。主子年纪尚轻,开府建牙不久,许多事......或许看得不如各位年长的爷们透彻。”
“奴才觉得,有时候,独善其身,谨言慎行,方是长久安稳之道。无论外头如何风雨,爷只管办好皇差,谨守本分,不偏不倚,总是没错的。天家之事,深似海,咱们......咱们远远瞧着就好,万万沾惹不得。”
她的话说得极其含蓄,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丝毫未提具体人或事,但核心意思却明白无误。远离争斗,明哲保身。
胤禑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波涛暗涌。
他何尝没有感觉到风雨欲来?
太子的异常、八哥的拉拢、皇阿玛深不可测的态度......都让他感到迷茫和压力。青禾这番话,此刻倒是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隐约可以抓住的方向。
他久久没有言语。
若是旁人,哪怕是他身边最得脸的王进善说这番话,他或许会立刻斥其妄议。但说话的是青禾,是从翊坤宫起就陪伴他的人,这个人事事为他周全,甚至在他懵懂时无数次暗中维护他。
在他内心深处,早已模糊地意识到青禾与其他宫女不同。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禾不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还是反而惹恼了他。但已尽了力,就不再多想了。她“是”了一声,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然而,自那晚之后,胤禑确实似乎沉静了许多。
往日或许还会因其他阿哥的亲和而有些飘飘然,有时候会因太子的处境而焦虑冲动,如今面对同样的情景,他却多了几分观察和沉默,行事也越发谨慎起来。
这无疑是他成长道路上关键的一步,而这一步,是由青禾冒着风险推动的。这也是青禾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超越宫女身份对胤禑产生真正的影响。
但青禾丝毫不敢放松。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可以让她匿名发泄或寻求认同,任何超前的洞察都可能被当作妖言惑众,引来杀身之祸。她惜命,还想留着这条命,或许有一天能看到不一样的天空。
十二月初五,圣驾启程。
大队人马正缓缓向热河行宫驶去。舒兰格格不知为何突然在马车中腹痛如绞,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几乎晕厥过去。
十五阿哥附上的车马只好暂时停下,王进善快速安排一个小太监去请随行的太医,另一个则去报内务府,说十五阿哥府上的马车暂歇,稍后追上大部队。
太医赶来诊视后,见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格格,且症状在于腹部,便显得不甚在意。隔着帘子问了寥寥数句,便捋着胡须道:“无甚大碍,似是妇人科些小症候,受了些寒凉,气血不和所致。好生歇着,勿要劳神,缓一缓便好了。”
说罢,只开了几味温补和血的寻常药材,敷衍之意明显。
春熙和夏月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青禾在一旁看着,又仔细问了舒兰疼痛的位置以及月事时间,心中已有了判断。这分明是严重的痛经,中医称“经行腹痛”,可能加之旅途劳顿、寒邪入侵,导致症状格外剧烈。
她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对症的经典方剂。
犹豫再三,眼看舒兰痛苦不堪,而太医开的药方过于温和,恐难立刻奏效,她咬了咬牙,对乳母赵嫲嫲道:“我瞧着格格的症状,像是血瘀寒凝所致的剧痛。我......我也时常这样,有个方子......或可一试,能更快缓解疼痛。”
乳母此刻正慌,听得青禾也有同样的症状,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忙不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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