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膛破肚”四个字,像四道惊雷,在厨房里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空气里,只剩下王大厨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和众人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几个胆小的丫鬟,已经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林正德更是如遭雷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变形,“若微,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开膛破肚,这是对神明的大不敬,是对人伦的公然践踏!人身上的血肉,是父母所赐,岂能随意刀割?这是比巫蛊之术更邪恶、更令人发指的妖法!
“我没有疯。”林若微的声音,像冬日里最冷的冰,没有丝毫的温度,却异常清晰,“父亲,您是太医院院判,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现在的情况,用任何汤药、针灸,都只是徒劳。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堵死的炉子,里面的火越烧越旺,再不把堵住的东西掏出来,炉子,就要炸了。”
她的比喻,粗俗,却直白得让人无法反驳。
“胡说八道!”一个太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指着林若微,厉声呵斥,“《黄帝内经》有云,‘皮肉筋脉,各有所处’,病在脉,调之血;病在肉,调之分肉;病在筋,调之筋。何曾有过‘开膛破肚’之说?你这分明是妖言惑众,是要置王师傅于死地!”
“没错!”另一个太医也随声附和,“人乃血肉之躯,肚肠一开,气血外泄,神仙难救!林丫头,你莫不是想害死王师傅,再嫁祸给院判?”
他们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直指林若微的心脏。他们不仅否定了她的医术,更将她的动机,恶意地揣测为最阴险的阴谋。
面对这些指责,林若微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只是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王大厨,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得了什么‘绞肠痧’,更不是什么中邪。”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得的是一种病,一种有明确病因,有明确病灶,可以根治的病。”
“这种病,叫——阑尾炎。”
“阑尾炎?”
这三个字,像一颗从天外坠落的石子,砸进了这口古井,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茫然和困惑。
这三个字,他们闻所未闻。它的发音古怪,不像任何一种他们已知的病症。它听起来,不像一个医学术语,更像某种……咒语。
“阑尾炎……是什么?”林正德下意识地问道。他一生都在钻研医典,可这两个字,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在他的知识库里,找不到任何对应的注解。
“阑尾,”林若微的语气,像一位耐心的老师,在给一群蒙昧的学生上课,“是我们每个人肚子里都有的东西。它是一段附着在盲肠上的、细小的管状肉肠,平时没什么用,像个多余的‘小尾巴’。”
她用最简单、最形象的语言,解释着这个解剖学概念。
“但是,当它因为某些原因被堵住,里面的东西排不出去,它就会发炎、化脓,变得像一根灌满了毒脓的管子。王师傅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根发炎的‘小尾巴’在作祟。”
她的话,让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
肚子里还有一根“小尾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谈!他们行医一辈子,解剖过的尸体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一派胡言!”孙太医气得胡子直抖,“人体之内,五脏六腑,各有其位,何来什么‘小尾巴’!你这丫头,为了妖言惑众,竟敢编造出如此荒诞不经的东西来!”
“是不是荒诞,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林若微的反问,轻描淡写,却让孙太医瞬间语塞。
打开看看?说得轻巧!
“你……”孙太医气结,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父亲。”林若微不再理会其他人,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正德身上,“我知道,这超出了您的认知。您一生所信奉的医典,像一座用百年砖石砌成的老宅,根基深厚,让您感到安稳。但今天,我要告诉您,这座老宅,它漏雨了。它挡不住所有的风雨。”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和穿透力。
“‘绞肠痧’,在你们看来是绝症,是因为你们看不见那根发炎的阑尾。你们只能用‘活血化瘀’、‘清热解毒’这些笼统的法子去治,就像一个瞎子,在黑暗里胡乱摸索,自然治不好。”
“但我不一样。”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我能‘看见’它。我能精准地找到它,切除它,把毒脓清理干净,然后,再把他的肚子,一针一线地,缝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药箱:“我有办法让他不流血,有办法让伤口不腐烂,有办法让他像没生病一样,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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