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气氛,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绷得紧紧的。
前厅里,兵部尚书的公子张岩,正不耐烦地品着茶,每一声茶碗与桌面的碰撞,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林家上下每个人的心上。
后院里,林若微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她的药箱。那动作,不像是要去应对一场足以决定家族命运的危机,倒像是要去邻居家看一个普通的病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府中压抑的宁静。
“啊——!”
那声音,不似人声,像一头被宰杀的猪,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声音的来源,是厨房。
林正德刚从前院安抚完张岩,闻声脸色大变,立刻带着几个正在府中待命的太医,循声冲了过去。
林若微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她提起药箱,没有丝毫犹豫,也跟了上去。
厨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热气腾腾的灶台边,平日里那个笑呵呵、胖得像一尊弥勒佛的王大厨,此刻正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虾米,猛地弹跳起来,又重重摔下。他双手死死地捂着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油污,滚滚而下。他的脸因剧痛而扭曲,毫无血色,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声。
“王师傅!王师傅你怎么了!”几个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却谁也不敢上前。
“快!快去请大夫!”有人喊道。
“大夫不就在这儿吗!”
林正德冲到近前,立刻蹲下身,也顾不上脏,伸手就去搭王大厨的脉。那脉象,疾如奔马,又细若游丝,是典型的败象。
“快!银针!”他厉声喝道。
一个太医立刻递上针包。林正德手脚麻利地取出几根银针,刺入王大厨腹部的几个穴位。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止痛手法,行气活血,往往能立竿见影。
然而,这一次,失灵了。
王大厨的身体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那痛苦的呻吟变得更加凄厉。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地上翻滚、挣扎,每一次翻滚,都带起一阵尘土。
“不行!针止不住痛!”林正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院判,这症状……这症状像是‘绞肠痧’啊!”旁边一个太医脸色发白地说道,“这病发作起来,九死一生!”
“绞肠痧”,就是后世的急性阑尾炎。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一道催命符。没有人知道这病的根源,只知道一旦发作,病人便会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神仙难救。
“胡说!”林正德厉声呵斥,但他心里,却已经凉了半截。所有的症状,都与医典上记载的“绞肠痧”一模一样。
“快!用热毛巾敷!再用烈酒搓!让他发汗!”另一个太医提议道。
这是他们最后的办法,试图用物理方式来缓解病人的痛苦。
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照做,可王大厨的身体却越来越烫,意识也开始模糊,嘴里开始说胡话了。
林正德跪在地上,看着平日里待他如亲子的王大厨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堂堂太医院院判,连一个府里的厨子都救不了,何其悲哀!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切开了这片混乱。
“都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林若微提着一个旧木箱,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在地上翻滚的王大厨身上。
“若微?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回去!”林正德看到女儿,又急又气。
林若微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了进来。她让小桃打来一盆清水,仔细地洗了手,然后戴上了一双从箱子里取出的、用细麻布缝制的薄手套。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某种仪式感,让原本嘈杂的厨房,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她走到王大厨身边,蹲下身。她没有去搭脉,也没有看舌苔,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旁边一个吓傻了的小厮说:“把他按住。”
小厮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林若微伸出手指,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压在王大厨的右下腹。
“啊——!”
王大厨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张被拉满的弓。
林正德大惊失色:“若微,你做什么!快住手!”
林若微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手指,在王大厨的腹部,像在弹奏一架无声的琴弦,从上到下,缓缓移动。每按到一个地方,她都会仔细观察王大-厨的反应。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右下腹,大约在肚脐与右髂前上棘连线的中外三分之一处。
她在这里,重重地按了下去。
王大厨的惨叫,几乎要冲破屋顶。而当他试图挣扎时,林若微却猛地松开了手。
就在松手的那一瞬间,王大厨的痛苦,仿佛被放大了十倍,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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