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军的安置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
霞选择的地点堪称完美,位于黑石堡西北方向约五里处,一片被低矮丘陵环抱的废弃农庄。
这里原本属于某个破产的小贵族,因土壤肥力耗尽而进入强制休耕期。
荒芜的田地上杂草丛生,几栋半坍塌的谷仓和农舍散布其间,看起来毫无价值。
但农庄地下却有着格鲁姆时期秘密修建的、用于储存走私货物的地窖网络,通风良好且干燥宽敞。
这里至少能容纳三百人,霞指着羊皮地图上标红的位置对磐石说,地表破败不堪,没人会多看一眼。至于地下...足够你们的伤员躺着养病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黄昏时分,当最后一缕阳光被连绵的丘陵吞噬,就会有五到六辆看似普通的运粮马车从黑石堡侧门悄然驶出。
这些马车外表破旧,车辙却压得极深——里面装满了药品、绷带、干净的饮用水、不易腐败的干粮,甚至还有几箱从金库搬出来的、用于紧急采购的银币。
马车夫都是霞精心挑选的亲信,他们沉默寡言,路线熟稔,每次都会绕行不同的路径前往农庄。
......
一个微凉的傍晚,霞独自站在城主府西侧的小阳台上。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可以越过城墙眺望远处的丘陵地带。她举起一架来自南大陆的精巧黄铜望远镜,这是从格鲁姆的私人收藏中翻出来的好东西。
调整焦距,远处那个伪装成废弃农庄的反抗军临时基地清晰地映入眼帘。
镜片中,几个身影正在农舍间缓慢移动。有的拄着粗糙的拐杖,有的手臂吊着绷带,还有的干脆被同伴搀扶着。
他们衣衫褴褛,但眼神中的坚毅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霞默默数了数可见的人数,嘴角微微下撇。
就那么一点人?她放下望远镜,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对于一支试图撼动乌姆王权的反抗军来说,几百人的队伍...未免太寒酸了些。
她转过身,背靠着石栏,夕阳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要知道,随便一个殖民城的常驻守卫都不止这个数。你们靠什么推翻政权?靠伤员们的绷带吗?
磐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阳台入口处。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红色卷发在晚风中轻轻拂动。听到霞的嘲讽,她并不恼怒,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才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磐石大步走到霞身旁,从怀中取出两张对折的、质地精良的羊皮纸,黑石堡周边安置的都是重伤员和医疗人员。真正能战斗的力量...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将羊皮纸递给霞,...分散在北大陆十七个不同的据点。
磐石说着,递给霞两张官方的身份证明,在左下角还有一个绣金狮鹫的印记。
北大陆大部分区域尚未开发,城镇之间遍布荒野。
磐石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要搞到足够的药品比搞到武器还难。一个发烧感染的战士,比十个死在战场上的更有价值。她指了指远处的农庄,那里的人,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精锐。只要给他们足够的药品和休养时间...
难怪你们要那么多药。霞打断了她,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份证明上凸起的印章。
这些文件做工精良得超乎想象,绝不是仓促间能伪造出来的。反抗军的组织能力和资源网络,显然比她预估的要深远得多。
她抬头看向磐石,眼中闪过一丝新的评估意味,看来我低估了你们的...专业程度。
磐石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既像盟友间的默契,又似对手间的试探。远处,最后一辆物资马车正缓缓驶入农庄,消失在暮色中。
夜幕低垂,黑石堡的灯火渐次亮起。霞刚结束与磐石的密谈回到卧室,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沾染着夜露的外袍,房门就被地撞开。
“老师,老师!”
落落像一阵裹着沙尘的小旋风般冲了进来,赤着的小脚丫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凹痕。
她刚洗完澡,灰色的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身上套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袍,袖口卷了好几圈才勉强露出小手。
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带着孩子特有的、藏不住心事的急切。
看着小徒弟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她不禁莞尔:“嗯,怎么了落落?”
落落一个急刹停在霞面前,仰起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她伸出双手比划着,仿佛要丈量整个世界:老师!我想知道...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这个显然思考已久的重要问题,要几个落落才可以打得过您啊?
霞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失笑。
她蹲下身,视线与落落平齐,指尖轻轻拂去小徒弟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花粉:这个嘛...她故意拖长音调,看着落落紧张得耳朵都竖起来的模样,老师可数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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