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喃喃则完全是初生牛犊,棋路天马行空,时而莽撞冒进,时而又异想天开,落子全凭感觉。
“师兄,我下这里!”
阮喃喃捻起一枚白子,信心满满地放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
陆云霁默然,执黑子落下,看似平淡无奇,却隐隐封住了白棋一条可能的发展路线。
几步之后,阮喃喃才发现自己的“妙手”反而导致了局部的困境,不由得撅起了嘴:
“哎呀,上当了!师兄你太狡猾了!”
陆云霁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棋盘,等待她的下一步。
雨声潺潺,棋局之上却无声地交锋着。
阮喃喃虽然棋艺稚嫩,屡战屡败,却兴致极高,屡败屡战。
她不再像开始时那样胡乱落子,开始学着观察棋局的形势,思考师兄每一步的用意,尽管大多数时候还是猜不透。
“观棋如观心。”
在一局终了,阮喃喃再次投子认负后,陆云霁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缓声道,
“躁则失据,静能生慧。”
阮喃喃托着腮,回味着刚才的棋局和师兄的话,若有所悟。
这棋局对弈,于她而言,不仅是游戏,更是一种心性的磨练。
雨停歇,夜空如洗,星月皎洁。
院中的安神香再次点燃,与雨后格外清新的空气混合,沁人心脾。
阮喃喃没有再看书或下棋,而是抱着膝盖坐在竹椅上,望着星空,忽然轻声问道:
“师兄,你说二师兄收到我们的信了吗?他看到我写了那么多,会不会嫌我啰嗦?”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期待。
陆云霁望向璀璨的银河,仿佛能透过无垠的星空,看到那封承载着谷中琐碎温暖的信件,正安然抵达锦绣城那间喧嚣而充满烟火气的酒楼。
“不会。”
他声音平稳,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
“二师兄,会高兴。”
他似乎能想象到,那位慵懒的二师兄在忙碌的酒楼打烊后,于灯下展开那厚厚一叠信纸时,脸上会露出的那种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信中小师妹活泼跳跃的笔触,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无忧无虑,以及信末自己那三个沉默却有力的字,对于远在繁华尘世中的林清晏而言,或许正是最好的慰藉。
“真的吗?”
阮喃喃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开始畅想,
“那等他回信,会不会给我们捎很多很多好吃的点心?或者,把他新研究的菜谱写给我们?师兄你那么厉害,肯定一看就会做!”
看着她瞬间又充满活力的样子,陆云霁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夜空。
谷中的日子,便是由这些细碎的片段编织而成——有对传统技艺的亲手实践,有充满巧思的日常守护,有修身养性的棋局对弈,也有对远方亲友的殷殷牵挂。
一切都发生在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净土之内,缓慢、宁静,却充满了内在的生机与温度。
夜风拂过,带来芭蕉叶上残留雨滴滑落的轻响。
忘忧谷在这片星月辉光与淡淡药香的笼罩下,沉静安详。
而那份源自历代祖师、流淌在血脉中的悠然与守护,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凡光阴里,悄无声息地传承着,如同那坛正在静静发酵的野莓酒,终将酝酿出独属于忘忧谷的、醇厚而甘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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